吴浚生：AI就是我们，我们就是AI

吴浚生

自元旦上映以来，《流浪地球2》就受到极大的关注。与许多西方世界末日电影不同，本片以东方视角呈现了一个灾难故事，体现人们如何齐心协力渡过难关。这种思想深深植根于中国的集体主义文化和历史中，把家庭、宗族和国家的需求排在个人需求之上。

这部电影引人注目的另一个亮点，是人类“数码化”的想法——数码生活项目。项目由一个信奉通过开发思维上传技术，实现数码永生的激进组织发起。这个想法遭到对人类价值观产生冲击的质疑，引发公众强烈抗议。作为一名父亲，当看到绝望的科学家图恒宇将她逝去的女儿的人格“上传”到实验性人工智能中，并因此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时，我的心情甚为复杂。

我立即想到ChatGPT。

人机之间的争辩已经持续几十年，而ChatGPT的登场似乎在提醒大家，我们正在面临另一个革命性的节点，必须（再次）直接面对“人机对决”（修辞说法）。尽管人工智能（AI）有望在未来数年内使大多数人生活得更好，但人们也对它将如何影响和重塑我们的文明表示担忧：对人性的意义、生产力的意义以及自由意志的意义的影响。

在我看来，集体主义和数码化这两个因素可能有着密切的关联。

让我们回到人类的开始。在狩猎采集部落时代，人类总是通过合作而不是单独行动来完成任务。正如尤瓦尔·诺亚·哈拉里在《智人：人类简史》中指出的，智人与其他物种的区别，在于我们独特的协作能力。文明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通过团队、家庭、组织和政府形式的人群的综合智慧。

如今，人工智能可以被视为集体智慧的一种形式。它从人类和非人类来源生成的大量数据中学习，融合人类文明的知识和观点。它具有超越人类的力量，可以高效处理海量数据和优化流程，扩展我们与生俱来的智能，包括计算、分析、决策、学习和创造力。

切莫忘记，影响是双向的。同一时间，人工智能也会通过影响我们的思维和与世界互动的方式，来塑造我们的社会和文明。这并不一定是坏事，然而真正的问题是：个人如何能够参与到塑造这种集体智慧的过程中。随着AI的使用，许多大大小小的决策将交给代码驱动工具完成，而我们却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运作的。换句话说，这系统存在着人类失去独立性、隐私和对这些过程的控制的风险。

能否通过民主化AI系统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可以，该如何实现？我们能否让所有人都参与到人工智能的开发和使用中，而不仅仅是少数特权人士？有没有可能建立一种创客文化（maker culture），让每个人都能平等地获得开发AI系统所需的知识、工具和数据，从而民主化AI？如何确保技术发展符合我们的价值观？

这些可能是读者现在脑海中浮现的问题。我当时的想法是，去问一问我们的集体智慧——ChatGPT。我得到了以下答案：开源的AI技术、教育和培训（我会加上赋予能力）、鼓励合作、促进负责任的AI实践以及规范AI开发和部署。你可以试着问问它。

《流浪地球2》中有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对白：“危难时刻，团结高于一切。”

在现实中，冠病大流行自三年前暴发以来，教给了我们有关人类本质的重要课程。长期困于手机里虚拟世界的焦虑、无孔不入的数码化行动管控、人权危机的爆发，提供了诸多证据来预测（没有出现）集体智慧民主化的未来。我们也许会迎来一种全新的文明，一种全新的治理制度。未来会否更加开放和公正？或者，等着我们的是科幻电影里说烂了的AI专制桥段？

作者是哈佛大学亚洲中心研究员

马来西亚双威大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