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展：泰国变天大选新变局
5月14日，泰国举行自2014年政变以来的第二次全国大选。之所以备受各界注目，不光这是疫情后首度全国性大选，更是因这场选举可视为新派系与军系之间的竞争，泰国民众是否真如民调所显示的，厌倦了老是由军事强人执政。再者，则是由于选制的关系，各党各派的候选人林立（共67个政党登记参选），地方势力颇有互不相让的气势，被许多政治观察家评论为近代泰国最难预测的选举。
果不其然，开票结果显示，披塔所领导的前进党（代表色为橘色）取得下议院500席中的151个席位，一跃成为国会最大党。紧随其后的则是选前民调一路领先的为泰党（代表色为红色），由前首相达信之女佩通坦带领，夺下141席。代表军方势力的两名军事强人“双巴”巴育和巴维及所属政党，加在一起也不过76席，比起上一次的116席掉了近三分之一，说是惨败毫不为过。
先谈谈几个大选令人意料之外的状况，原本很被看好的为泰党与佩通坦，不敌新兴的前进党，可见“红衫军”的光环已不在，泰国政治再也不是简单的非黄即红的二分法。民众对传统二元对立的厌烦，给了第三势力崛起的空间，这从上一次2019年大选的未来前进党（前进党的前身）风靡年轻族群就可见端倪。其次，达信的影响力在泰国也可谓日益式微，虽说仍有基本盘的支持，但要想复制当年一口气拿下三分之二绝对多数的盛况，恐再无可能。佩通坦在选前振振有词告诉支持者，不会与前进党合作，但结果陆续公布后，随即转变态度表示愿意共同组阁，以谋求泰国的稳定发展，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另外一个有意思的角色，则是阿努廷与他的泰自豪党。该党在这次大选算是表现不俗，以2.8%左右的得票率取得71席，晋升为国会第三大党。虽说他也算亲军方的人士，在巴育政府内阁担任副首相兼卫生部长多年，但他亿万富豪的背景，疫情间主掌防疫，以及该党向来主张大麻合法化等议题操作，成功吸引到某一部分的选民。70个下议院席次看起来不上不下，实则往下可以整合并吸收“双巴”的残余势力，往上有机会与橘红两大党议价，争取阁员与部长的缺。泰国有媒体分析，阿努廷或许才是这次选举坐收渔翁之利的最大受益者。
首相人选仍有变数
随着大选尘埃落定，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接下来泰国是否能顺利产生新一届政府，也还有许多挑战尚须克服。由于2014年的新宪法规定，首相必须由上议院250席（由军方指派的议员）和下议院500席（民选议员）共同选出，亦即要得到超过375名议员的支持。进步党与为泰党共计292，即便再有泰自豪党的全体倒戈，也才363席，并未能够突破过半的防线。诚然，还有老牌的民主党的25席以及其他零星的小党，确实有机会过半，但首相由谁来做，各个部门首长要如何分配，恐怕每个团体都有自己的利益盘算。三个月后的首相选举，就能观察出泰国究竟能否顺利组成新一届的政府。
仔细回顾一下这次的政治版图变化，执政联盟败得难看尚属意料之中，从连番的争取民主的街头运动，到过往几次大选呈现的势力消长，都不难看出民众对于军方执政的不满；加上疫情导致的经济低靡与失业率飙升，“换人做做看”的声音一直都在民间发酵。巴育虽承认败选，但是否真的“败选就回家”，愿意放下执掌了九年的大权，倒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观察。
橘色力量这几年的异军突起，不讳言年轻族群占了很大的比重。照顾人民的竞选支票大家都会开，你给100的补助，我就给200的情况，在竞选过程中司空见惯；但怎么透过社群力量的串连，用更生动易懂的方式做政策行销，精准地锁定对政治恶斗不满的庞大中间选民，是这次前进党胜选的关键。有趣的是，年轻人参与政治不光是泰国，在亚细安其他国家，乃至台湾与日本，这几年都不乏优秀的青年候选人与有别于传统的第三势力。他们更懂得利用网络与舆论来建立有利于己的人物设定，连“双巴”在选前都频频上节目，或接受网红采访；为泰党也积极打造佩通坦“年轻，女性”的亲民人设，足见这个世代新媒体在选举中举足轻重的角色。
前进党的披塔自然也被塑造成新的政治明星，哈佛毕业、42岁的他接受路透社专访时说，坚决“反贪腐，反独裁”，且会积极与其他政党寻求筹组新政府，自己也不负众望，将代表前进党角逐首相大位。只不过该党对于皇室的立场存在争议，他们主张修改刑法第112条对于“妄议皇室”的罪责，让保守势力有机会给他们贴上“反皇室”的标签。此外，在支持同性婚姻，酒精自由化的议题上，前进党的立场深受年轻人与城市居民的支持，却不见得在府与乡村能引起相同的共鸣。这些都很有可能成为披塔执政的阻碍，或至少成为他组阁时必须面对的权衡。
泰国缅甸工商协会理事长，同时也在大学任教的黄暹丰说，披塔在许多政策上必须要能妥协，才有机会寻求保守派议员的支持；而“双巴”所掌控的250席上议院仍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若披塔一味地想兑现他选前要“改革军队与皇室”的承诺，恐将引起巨大的反弹，届时泰国政坛可能又要面临另一波动荡。这种局面谁都不希望见到。
作者是联合国资讯科技处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