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国：人民币无法取代美元

去美元化和外国政府想要摆脱对美元的依赖，是几十年来的老话题，但从来没有撼动过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地位。自1960年代以来，外国资本和有些国家对美元的主导作用怀有不满。法国前总统戴高乐反美情绪强烈，他反对美元霸权，曾扬言要用军舰装运美元去美国换黄金。与戴高乐一样，今天扬言去美元化的国家只是一种政治诉求，缺乏现实的经济支撑。马克·吐温有一句名言：“我的死亡报道被严重夸大了”，有关美元被取代的报道也被严重夸大了。

美元的主导地位依旧稳固

美元仍然是世界上占主导地位的“交易媒介”，即买卖商品的手段。例如，今年3月，全球银行间金融电信协会（SWIFT）报告称，美元是全球支付系统中最常用的货币，占支付总额的41.7%，紧随其后的是欧元。相比之下，尽管中国在全球贸易中所占比例相对较大，但人民币在SWIFT支付中的使用率为2.4%。

美元仍然是全球主要的“记账单位”，这意味着它是贸易伙伴衡量所交换商品和服务市场价值的标准方式。根据美联储的数据，从1999年到2019年，美元在美洲的贸易发票中占96%，在亚太地区占74%，在世界其他地区占79%。唯一的例外是在欧洲；鉴于欧盟伙伴之间的频繁贸易，欧元是主要的计价货币。

美元被广泛视为可靠的“保值手段”或避风港。在很大程度上由于相对于其他货币的这种稳定性，美元占外汇储备的近60%（即中央银行持有的货币，以帮助管理国家的货币体系和汇率）。尽管美元在中央银行储备中的份额，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下降，但它仍然使所有竞争对手的份额相形见绌。此外，根据布鲁金斯学会的数据，超过65个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

目前全世界找不到一种可以替代的货币。欧元是世界第二大储备货币，占外汇储备的21%，而美元占外汇储备的近60%。阻碍欧元广泛使用的关键因素是：根据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的数据，国际投资者和中央银行可以用作保值手段的优质欧元计价资产供应不足，而且整个欧元区都没有“安全”的政府支持资产。欧盟不是统一的国家实体，缺乏支撑欧元的坚实基础。

人民币取代美元是中国追求“东升西降”的一个梦想，中国国内大力宣传去美元化，把去美元化的意愿和降低使用美元结算，描绘成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中俄两国是全球去美元化的最积极推动者。早在俄乌战争之前，中俄两国一直推动去美元化。俄罗斯侵略乌克兰，遭到西方国家的经济制裁，自然对美元的主导地位恨之入骨。

中国看到了俄罗斯被剔除在SWIFT以外的严重后果，不愿意看到中国武力统一台湾，也会面临被SWIFT剔除的更严重后果。中国的经济开放度远超过俄罗斯，中国对外经济的依赖度超过俄罗斯；SWIFT自然成为中国与外部经济联系的血脉。去美元化对中国而言是一个极为有利的对外战略，但遗憾的是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看不到这一结果。人民币国际化永远也走不到取代美元的一步。为什么？

人民币无法成为世界货币

第一，从美元成为世界主导货币的历史进程看，如果中国的综合国力超不过美国，不存在人民币取代美元的可能。战后布雷顿体系建立了金汇兑本位制体系，在体系下，美元代表黄金作为世界货币发挥作用。布雷顿体系崩溃，黄金不再与美元挂钩，取消固定汇率，但美元继续作为世界货币存在。这样的路径依赖取决于美国的综合实力。美国的国力依旧是举世无双的，美国持续不断的创新能力，把美国一步步带上新的高峰。以这样的国力依托而发行的货币，代表了一种国家信用。

人民币取代美元，首先要实现中国的综合国力超过美国，中国的国家信用取代美国的国家信用，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愿意承认中国的国家信用。按照中国目前的经济态势，不仅国内生产总值（GDP）规模很难超过美国，中国人均GDP何时超过美国更是遥遥无期。至于中国以软实力为基础的国家信用，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也难以能被大多数国家接受。

日本经济研究中心在2021年12月15日发布的估算结果显示，中国GDP将在2033年超过美国，但预计到2050年美国将再次反超中国。2023年5月，中国经济学家洪灏表示，中国经济下坠速度超乎多数人想像，中国未来10年的经济成长率，能达到平均每年2%左右，就已经是很乐观的预期了。洪灏有另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号：中国最准的分析师。

第二，中国的金融体系不支持人民币取代美元。人民币发行数量惊人，2022年10月，中国广义货币供应量M2达到261.29万亿人民币（约50万亿新元），美国M2折合人民币150万亿元，中国的GDP是美国的三分之二，M2却接近美国的两倍。中国GDP规模为120万亿元，债务额超过360万亿元。天量的人民币一旦实施自由浮动，人民币汇率必然走低。走低的人民币价值，怎么去充当世界货币？

中国的资本账户没有自由化，人民币做到了经常账户下的可自由兑换，但没有实现资本账户下人民币自由兑换。随着中国政府对经济控制越来越加强，资本账户自由化无望。从经济发展的经验看，在经济增长前景黯淡的背景下，实现资本账户自由化根本是无望的。控制资本账户，人民币不可以自由兑换，如何充当世界货币？

设想一下，如果人民币成为一种完全可自由兑换的货币，哪个群体会急于去兑换人民币？曾有贪官家里被发现藏着几个亿的人民币现钞，清点时点钞机都烧坏数台。还没有被查出的贪官，所占比例是小，是大，大陆政府中央纪委心知肚明。家藏几千万、几百万元的人数肯定是增加的。现钞再加上在银行的存款会是多少？银行存款的数量一般会超过现钞。人民币成为自由可兑换货币，人民币来路不明的持有者，可以瞬间把3万多亿美元储备兑换个精光。

全球有多个货币完全可自由兑换，但这些货币也没有取代美元的可能。人民币即使做到了自由兑换，各国政府和人民能不能接受？人民币成为世界货币的唯一途径，是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内，通行的货币是人民币。问题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何时能建立起来？

金砖国家货币也不行

至于金砖国家设计出一种能取代美元的货币，完全是做梦，甚至连梦都不存在。印度与中国是死对头，印度崛起已经不可阻挡，印度能与中国分享货币发行权吗？中俄关系完全是出于反美需要的相互利用，俄罗斯民族从来看不起中国人，普京的野心能与中国分享涉及主权范围的权力吗？

巴西的经济实力根本不配谈取代美元；南非的经济表现一直在抹去金砖国家的虚幻色彩，唯独中国和印度的经济实力可以谈谈取代美元地位的问题。但只是可以谈谈而已，无法实现。中印之间须要谈的是边界问题，绝对不是去美元化。印度绝对不会背弃美国，与中国站在一起。

（作者是中国上海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