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豪：浅谈《预防自杀白皮书》的不足

社区工作小组“心理健康关乎你和我”在9月10日发布《预防自杀白皮书》。这是本地首个有关预防自杀的大型研究，并以主导制定全国预防自杀策略为目标。虽然白皮书目标很宏伟，但研究成果对于减低新加坡自杀率的效果还是未知数。正因为自杀是复杂现象，我们必须谨慎对待任何建议。白皮书向来都是政府推出的，民间团体要发布自己的白皮书，必须有很大的勇气和学识。我们不妨多了解此白皮书可见的弊病，以便更客观了解它是否具有实用性。

首先，白皮书以多国经验作为参考，提出新加坡可以借鉴之处。本质上，很多国家的预防策略都是相同的，但白皮书却漏掉重要的一点。这些国家都有自己的《预防自杀法》作为后盾，保证预防自杀策略的实行和评估。预防自杀策略也随时间和情况而变，绝不是一本包揽全部策略的通书。新加坡并不具备《预防自杀法》的根基，白皮书上所谓的策略也和新加坡心理健康策略没有区别。卫生部对这份白皮书做出回应时说，许多建议和去年10月推出的全国心理健康策略一致，大部分已经或逐步落实，包括从上游预防自杀行为，以及提供危机支援和治疗等干预行动。

其二，白皮书可能没有理由呼吁政府设立自己的“全国预防自杀办公室”。新加坡最迟在2025年就会成立全国心理健康办公室，监督全国心理健康战略的执行工作，以及规划心理健康护理的未来发展。因此，要设立两个非常相似的办公室是不可能的。工作小组在编写白皮书时，并没有很好地推出具有原创性的建议，导致内容陈词滥调，容易把预防自杀归纳为心理健康问题。例如，尽管作者一再强调自杀和心理健康有区分，但建议中仍有许多针对心理健康的方案，反而更让读者难以分辨。

其三，作者用修正式德尔菲法（编按：modified Delphi method，指结构化的决策支持技术，目的是通过多位专家的独立的反复主观判断，获得相对客观的信息、意见和见解）达成共识，以九项倡议的英文首字母缩写“SAVE LIVES”，列出一套预防自杀的全面计划和行动框架。修正式德尔菲法以专家知识为基础，所以也是证据基础最低的。就是说，这些计划和框架并没有太大的实际可用性。此外，修正式德尔菲法并不适用为自杀那么复杂的课题，也不排除专家的知识具有偏见。所谓的共识也仅代表专家团成员都同意，不表示得出的计划是最有效的。类似于“SAVE LIVES”的框架，早在2021年就被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名为“珍爱生命”战略（LIVE LIFE），很详细提出预防自杀的有效干预措施。例如，限制获取自杀手段的机会，与媒体沟通以便对自杀事件做负责任的报道，培养青少年社会情感方面的生活技能，及早识别、评估、管理和跟踪任何受到自杀行为影响的人。因此，白皮书是否只是换汤不换药，见仁见智。

最后，白皮书虽然参考很多国家，却独漏和新加坡一样以华人居多的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或许作者对于中文为主的文献不了解，因此也习惯性地不把这些地域的自杀经验列入考虑范围。但是，港台的坠楼自杀案件和新加坡非常相似，当地学者也对此提出很多有效的干预措施。此外，中国大陆也开始在学校推广生死教育，从“向死而生”的方面考虑生活的意思，达到劝生的效果。如果白皮书想作为亚细安甚至亚洲的预防自杀策略的楷模，就要有包容性，不能不了解中文就把文献当成不存在。

虽然白皮书出发点是好的，但确实和《全国心理健康策略》与世卫组织的珍爱生命战略太相似，着实可惜，与其花一年筹备，作者不如实地帮助有自杀倾向的人。

作者是医生兼临床心理学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