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全球兄弟与奥尔根

如果最终证明它暗地里拥护阿沙哈里的思想，全球兄弟大概躲不过再次被查禁的命运。

长堤彼岸传出儿童福利院大范围性侵与虐待儿童丑闻，震惊马来西亚国内外。更令人震惊的是，福利院背后的“全球兄弟”可能是邪教。

马国警方9月10日以来多次在全国各地展开行动，突击扫荡“全球兄弟服务与商业控股”（简称全球兄弟）经营的儿童福利院、关联商店和住所等，救出将近600个儿童和青少年，逮捕355人，还在总裁家人住家附近河边，挖出大量印有鼓吹阿沙哈里教诲的印刷品。

阿沙哈里何许人也？他就是1970年代至1990年代在马来西亚引起广泛争议的回教团体奥尔根（Al-Arqam）的创始人。

阿沙哈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声称自己比时任首相马哈迪更受人民欢迎，甚至预言自己会在马哈迪下台后接棒。

他在1968年创建奥尔根，宣扬在生活中严格践行回教教义。1970年代初，他加入学运领袖安华创建的马来西亚回教青年运动，两个团体后来却演变成竞争对手。加拿大学者米恩斯（Gordon Means）在《东南亚的政治回教》一书中说，奥尔根1994年被查禁后，阿沙哈里指责安华针对奥尔根，还预言安华将为此付出政治代价。他对安华的“预言”后来成真，多少增添他和奥尔根的神秘色彩。

马来西亚国民大学政治学者卡马鲁尼赞（Kamarulnizam Abdullah）在《当代马来西亚的回教政治》一书中指出，阿沙哈里属于逊尼派回教徒当中的苏菲派。阿沙哈里曾自称被真主赋予超自然力量，能与回教先知穆罕默德直接沟通，还曾与先知讨论马国政治。这些都是苏菲派的神秘主义特征。

阿沙哈里曾在吉隆坡市郊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社区，拥有教育、商业、就业、住宅、宗教场所、报纸杂志等。他有自己的一套经济观，卡马鲁尼赞称之为奥尔根经济学（Arqamnomics），即按回教教义发展经济，不追求暴利或累积财富，不能有利率、欺诈、垄断等行为，以人的精力、有限的自然资源和对真主的颂赞为基础。奥尔根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涉足许多领域，在许多国家有业务。奥尔根当年在新加坡也有分支，有数百个追随者，经营连锁杂货店等。

在政治和宗教上，阿沙哈里和奥尔根直接挑战当时的巫统和官方回教。例如，他挑战马哈迪的权力；他的追随者当中有许多政治领袖和公务员，最知名的有时任副首相嘉化峇峇的儿子淡宁。

阿沙哈里对回教教义的解读也与官方有所出入。例如一夫多妻，官方鼓励回教徒有财力物力后才纳妾，但他不设定这些条件。他的追随者后来还成立多妻兄弟俱乐部和千依百顺妻子俱乐部，前者宣扬一夫多妻家庭的概念和模式，后者宣扬妻子必须取悦丈夫，服侍丈夫时甚至要比顶级妓女好。

对马哈迪来说，阿沙哈里已渗透巫统和国家治理体系，对政府非常危险。因此，马哈迪政府在1994年将奥尔根列为邪教，援引《内部安全法令》扣留阿沙哈里等主要领袖，阿沙哈里被限制住在位于沙巴西南岸的纳闽岛长达10年，后来还上电视“自我反省”。

据估计，奥尔根最高峰时有1万个追随者和10万个同情者。奥尔根解散后，阿沙哈里的四个妻子、38个子女、200多个孙子以及众多追随者并没有就此散去；相反，他们先后成立鲁法卡公司和全球兄弟，继续按奥尔根经济学经营生意。马国官方则认为他们试图复兴奥尔根。

全球兄弟属下儿童福利院被爆出性虐待丑闻后，马国有人在社媒踢爆，这个组织截至2021年12月31日的财务报表是亏损经营的，说明它早已是一家破产的公司。马国时评人默里汉特指出，过去几年，全球兄弟的关联公司不断从各个政府部门获得拨款，要求政府交代给了全球兄弟多少公共资金。

全球兄弟能一直在马国官方眼皮底下继续活动，也许得到官方的默许和容忍，当然前提是不能威胁国家政治。如今被爆出属下儿童福利院的性虐待丑闻，较保守的玻璃市州第一时间将它列为邪教组织，其他州则还在观望，等待马来统治者理事会10月开会定夺。如果最终证明它暗地里拥护阿沙哈里的思想，它大概躲不过再次被查禁的命运。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第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