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杰忆：北约向东转？焦点仍在欧洲

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Vilnius）的广场挤满人，蓝黄背景舞台上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犹如摇滚明星，他说：“乌克兰的未来在北约。”在立陶宛举行的北约高峰会部分会场里，同样有着蓝黄装饰，但这是在欢迎国旗同样以蓝黄为底色的瑞典，在土耳其同意后，瑞典将成为北约第32个成员。至于仍与俄罗斯交战中的乌克兰，未来在北约，但时间未定。

波罗的海成北约内海

俄罗斯总统普京曾说，芬兰若没有加入北约，他从边界看过去，是个邻国，但若芬兰加入北约，他看到的是敌人。俄国认为，冷战结束后持续东扩的北约危及自身国家安全，在入侵乌克兰前夕，普京甚至提出北约边界必须退回1997年状态的荒谬主张。然而，他鲁莽的决定和发动残酷的战争，却制造了更多敌人，把芬兰和瑞典推向北约的怀抱，在瑞典正式加入后，波罗的海犹如北约的内海，俄国的军事活动动辄得咎，俄国与芬兰接壤的1300公里边界，也成为北约防卫的前线。

乌克兰在2019年把加入北约写入宪法，芬兰和瑞典则是长久保持中立，对加入北约向来三缄其口，留下回旋的空间，如今两国捷足先登。“北约接受新成员的核心原则是，这个新成员让北约的安全更有保障，”位在罗马的北约防务学院基金会（NATO defense college foundation）主任波利堤（Alessandro Politi）向笔者表示，即使战事结束，乌克兰仍须要把苏联标准的防务体系转型为北约标准。相较之下，芬兰和瑞典的武器长年来向北约标准看齐，并参与北约任务，芬兰拥有30万后备军人、强大的空军，瑞典的海军实力不容小觑，两国分别有诺基亚（Nokia）和易利信（Ericsson）两大科技企业，先进的通讯技术，有助于北约在网络和资讯战取得优势。

尽管乌克兰加入北约没有时间表，但高峰会的联合声明允诺，成员国将继续坚定支持乌克兰捍卫国家、领土和共享价值的英勇行为。在长达90个要点的声明中，最前面的22点全是攸关俄国，表示俄乌战争是北约的关注焦点。然而，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再度受邀与会，并在声明中提及中国带来的挑战，引起媒体关注，敲锣打鼓表示北约将向印太东扩，北京也极为紧张，一位中国学者批评：“韩国正在日本化，日本正在北约化，北约正在全球化。”

最引人瞩目的是，北约计划在东京开设联络处，深化太空、假信息和海上安全等防务合作，但遭到以法国为首的成员国质疑，认为北约应坚守本分捍卫大西洋和欧洲安全，而且在这时机点上大动作在印太扩张，可能进一步刺激中国奥援俄国，让在乌克兰的战争更复杂化。波利堤解读，当成员国彼此有歧见时，这个联络处即使开设了也是功能有限。他说：“况且日本也想要保持低调，与中国的关系千丝万缕，过度声张并不符合日本的利益。”

欧洲、大西洋优先

联合声明虽提到中国的野心和胁迫挑战北约的利益、安全与价值，但也表示将继续与中国保持建设性的接触，也就是北约面对北京仍没有具体作为的共识。波利堤说，“北约向印太扩张的概率非常小”。乌克兰的战争仍在延烧，还要照应同样处在俄国威胁下的格鲁吉亚和摩多瓦。

在东部、北部战线之外，北约目光往南转，重新关注中东、北非和萨赫勒地区（Sahel），而且重要性排在中国、印太之前。波利堤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新趋势，俄国介入叙利亚战争时，北约没有多加关注是个错误，如今俄国在中东、北非的存在已经非常具体。”言犹在耳，北约高峰会结束半个月后，位在撒哈拉沙漠的尼日尔（Niger）传出政变，引发西北非的动荡不安，支持政变的民众示威时高喊“普京万岁”，证明俄国在非洲的影响力。

在目前的31个成员国里，希望北约多投注心力在印太的以美国为首，还有同样濒临太平洋的加拿大，脱离欧洲后主张望向全球的英国，以及在太平洋设有军事基地的法国。其他国家的确警惕着中国的崛起，派出军舰前往印太地区，向来谨慎的意大利也派出巡逻舰并在日本军港停靠，然而，仔细观察会发现，巡逻舰上没有部署反舰导弹。波利堤分析：“这是非常重要的政治信号，表示身为美国盟友、北约成员国，我们坚守航行的自由，但无意激怒北京。”

北约的欧洲成员国心知肚明，自身军力投射到太平洋的能力有限，尤其是后勤补给的能力远远比不上美国，因此仍会聚焦在大西洋、欧洲的威慑力量，此外，即使美国分心印太，也不会减少在欧洲的核保护伞。波利堤指出，值得注意的是，联合声明提到“寻求一个没有核武的世界”。

声明表示，核子威慑仍是北约确保安全的根基，只要核子武器仍旧存在，北约就是核子联盟。北约包括了美、英、法三个主要核武国家，而且都是联合国安理会成员，当他们同时表态，虽然长路迢迢，而且中、俄意向不明，但意味着至少愿意开始想象一个无核的世界，一个免于摧毁地球、更安全和平的世界。

作者是旅居意大利的台湾记者、社会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