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涌动的情绪岩浆——安倍遇刺一周年后的日本

来源：明报

作者：张望

岸田首相的内政危机又来了！

据《每日新闻》7月23日的报道，岸田的内阁支持率暴跌到28%，接近政治警戒线。就在5月，七国集团（G7）峰会刚刚结束时，岸田在外交方面颇有建树，信心满满，内阁支持率曾一度攀升到50%左右。然而，担任首相秘书的岸田家大公子滥用首相官邸的丑闻激起了民愤，导致支持率随后转为跌势。这个鸽派首相究竟能否挺过这一轮的政治危机？

就在7月初，日本迎来了前首相安倍晋三遇刺一周年。吊诡的是，在奈良的遇难纪念会场，出现一个手持凶手手枪模型的抗议人士，令会场秩序一度出现混乱。这名具有争议的首相遇刺事件在日本国内依然激起激辩。无独有偶，今年4月15日，首相岸田在地方选举的和歌山县拉票会场也遭到一男子投放爆炸物，所幸警视厅特勤警卫反应较快，首相安然无恙。事后，日本舆论不禁慨叹：如今的日本社会到底是怎么了？

不满情绪积聚导致个体对社会报复

在安倍晋三遇刺一周年之际，日本NHK电视台于7月初播放了纪录片探讨这一日本战后政治史上的重大事件。结合岸田遇刺事件，一般解读往往会将这类事件和昭和前期频频发生的政治暗杀相提并论，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1932年日本首相犬养毅遭暗杀事件。然而，这可能是世人对当前日本的最大误解：如今针对政治人物的暴力，与其说是出于对某种政治理念的信仰而所激发的行为，倒不如说是对当前政治家群体的不作为的宣泄：语言的抗议已经无用，令绝望的人转而使用暴力来申诉。

刺杀安倍的凶手山上彻也，是统一教派的长年受害者，令他在成长过程中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于是转而向和统一教派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自民党前党魁安倍寻求报复；向岸田扔放炸弹的24岁青年木村隆二，据称是对选举制度的高门槛参选费用心怀不满，认为日本都被一帮世袭政治家的子孙后代把持。这也许也解释了为什么日本媒体炒作岸田家的大公子利用首相官邸开派对，能激起日本社会如此大的民愤。

日本政治家让子女进入政权中枢历练热身，从来都是日本政界不成文的常识。安倍晋三当年就是那么走过来的，并没有激起民众的反弹。然而，如今这一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是因为疫情过后日本物价高腾，货币急贬，一般民众生活百上加斤。但岸田依然拿不出有效政策来缓解民困，反而考虑从工薪层的交通费（不同于香港，日本公司规定需要支付员工上班的往返交通费）和退休金抽税。一方面是纵容子女滥用首相官邸资源公器私用，另一方面则要向生活最吃力的一般民众加税，这显然令一向温顺的日本选民也难以容忍：一股不满的情绪岩浆正在日本社会涌动，一触即发。

解决社会不公成自民党要务

长年研究日本政治的东京大学名誉教授御厨贵如此形容目前形势——终于，不满的人跨越了那道红线：即用暴力行为向社会和政治人物抗议。如果这成为日本社会的未来常态，将是相当令人担忧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何时何地暴力申诉会在社会的哪个角落爆发。有日本学者建议：媒体与其大呼“不能容许使用暴力手段挑战民主政治”的口号，是否也应该尝试去了解这些不满情绪背后的原因？过去30年自民党政权面对日本社会的各类不公现象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令这些社会问题积累到极致最终导致总爆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2022年的安倍遇刺事件，给自民党的下一代政治家们留下了一个重大课题。

作者是日本早稻田大学国际教养学部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