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咏梅:看见回收的价值
看到资源的价值,是这个时代一项重要认知。这不仅包括回收品能再生成什么有价值的产品,它还包括处理它们的成本。
两年多前,邻里多了几台瓶瓶罐罐回收机,当时英文直译过来,叫反向贩卖机(Reverse Vending Machine)。你把空瓶罐投进去,每放四个就给你两角钱的平价超市折价券。
瓶罐回收的效果超出了预期,原本把资源回收工作都交给加龙古尼和清洁工人的居民开始看见身边的瓶瓶罐罐,结果回收机前总是有人排队。偶尔经过看见没人,一定是机器已满,“吞”不下更多瓶瓶罐罐了。
国家环境局的“回收和节省”(Recycle N Save)计划在2019年10月31日推出后,因为反应热烈,在两个月内就回收了120万个空瓶,但也因为反应太过热烈,使用两个多月后,官方提高换取折价券门槛,要投入20个空瓶罐才能换取两角钱的折价券。门槛提高了,确实控制了一些乱象。
之后官方又扩大奖励选择,除了平价超市的折价券,还可以换取凯德商场、圣淘沙、新加坡体育理事会ActiveSG的积分,或者共享脚踏车Anywheel的免费使用奖励。
奖励之下,确实收到一定的成效。根据2020年12月的报道,瓶罐回收计划下已经回收近400万个塑料瓶和铝罐,而且约20%的人选择不换取任何奖励。
到了今年1月,“回收和节省”计划下,回收了超过900万个瓶瓶罐罐,这个稳健上升的数字让人欣慰,反映出新加坡人对“资源”,产生了新的认知与习惯。
看到资源的价值,是这个时代一项重要认知。这不仅包括回收品能再生成什么有价值的产品,它还包括处理它们的成本。所以,通过回收瓶瓶罐罐,我们兑现的不是瓶瓶罐罐的价值,而是如果不好好回收的话,要处理这些瓶瓶罐罐所需付出的代价。
因此,推动回收计划的方式,也是从奖励制,改成责任制的时候了。
国家环境局上周宣布,最迟在2024年中推行饮料瓶罐退费制,所有150毫升至三公升的铝罐和塑料瓶饮料在出厂分销时,都预设一角或两角钱的押金。顾客在购买这些饮料的时候,付款时必须支付这笔押金,退回空瓶罐时再取回押金。
从消费者角度看来,回收瓶瓶罐罐不再是去换取奖励,而是一种责任。如果不履行这个责任,你就得支付一笔费用让别人帮你负责,那笔费用就是你购买饮料时支付的押金。
奖励制可以推动和鼓励一些本来无意识的人开始转变,一起去做一些虽然有点不方便,但长期有好处的事情。但奖励制的局限在于“奖品”的价值,它推动不了不为奖品所动的人。
责任制求诸的是社会的集体意识和责任感。这方面,新加坡人的都市化和视野宽有一定的帮助。国家环境局针对饮料瓶罐退费制做的调查,有回收瓶罐的新加坡人占59%,支持这项政策的人不论现在是不是有回收习惯,占78%。新加坡人对于回收习惯,有这么高的集体认知,正是从奖励人们改变习惯,过度到赋权人们改变规范的好时机。
当然,我们离理想水平还有一段距离,欧洲在这方面是国际模范生,他们很早就实行了瓶罐押金和退瓶计划,目前回收率超过90%的国家有六个,是全球成绩最好的,当中的佼佼者德国回收率甚至高达98%。
要改变那百分之20多目前还不支持这项政策者的想法,必须在程序和设施上让大家都感到便利,而且要是实实在在地看到回收的瓶罐之后会怎么处理。
饮料瓶罐退费制支持者当中,也有一些认为一两毛钱不足以让经济能力在中上层的人改变习惯。确实,因为不在乎小钱而不做正确事情的人当然存在,这种经济能力属于中上层,而社会意识在底层的人并不少,他们可能是制度的短板。
假以时日,当不回收瓶罐的行为与社会规范相抵触时,他们就会在集体压力下改变。正如小贩中心和咖啡店的托盘,现在如果用餐后不收拾干净,好像吃了东西不抹嘴一样,让人不舒服。
饮料瓶罐退费制,只是新加坡在保护地球、减少资源浪费和应对气候变化工作中一小步。
回看这些年新加坡在这方面的推动,整体来说是相当顺畅的,庆幸在环境保护和气候变化议题上,新加坡社会没有大分歧,如有差别也只是一些人更有理想,希望做得更快更多。
我们必须准备做更多改变,因为气候变化已经不是一个可能,而是一个难以挽回的现实。看到今年北半球的夏天,超长时间的热浪、大河干涸成草原,世界恐怕已经错过了纠正过去错误的机会。
我们在新加坡能做的任何一大动作都不可能改变全球的命运,最多只能保护我们自己。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努力不太能改变人类的命运,而凡事怀疑地什么小事都不做。
如果我们把爱护环境当成集体责任,不仅个人的小行为会改变,潜移默化中也会刺激这方面的创意,对于人类的生存,才有乐观的理由。
(作者是《联合早报》执行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