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早报

陈迎竹:民主权利与国家平台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  更新时间:2022-07-31 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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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的两党政治生态不仅主导美国全国大选,也深刻左右地方政坛。那么多年来,偶有一些小党,

例如自由党和绿党在地方层级参选并有些斩获,但始终不成气候,这与选民的惯性和媒体都有关系。

美国一群脱离两党的政治人物,最近公布组建新党的消息,引起一些关注。领头的包括曾经参选民主党党内总统候选人资格的华裔杨安泽,成员多曾任职民主与共和两党的行政和立法系统。党名叫做“前进党”,杨安泽对路透社说,取这名字是因为要给美国选民更多的政治选择,让他们对政府更有信心,因此在政策上不左不右,而是要向前看。

大概很少美国人会认真对待他们,因为新政党实际的发展空间极小。从建国不久后,美国政坛两大党的格局就逐渐形成,当时是另外的两个大党。资料显示,从1850年代开始,民主党和共和党已经成军。近200年来,两党逐渐在左与右的政治谱系上壁垒分明,支持者也互有偏好,但中间选民始终是关键的一块。因此为了争取选民,政策上有时候倒不一定那么清晰分野,例如特朗普大力支持基层劳工的经贸政策就很左。

两大党势均力敌的好处是在政治版图上不分散凌乱,相对于欧洲一些国家的政治,可以免于经常出现联合政府的不稳定情况。但坏处或许更多。包括意识形态容易固化,尤其近三四十年来,国际思想观念进入解放而多元的大时代,伴随全球化和互联网的出现,犹如天女散花,目不暇给。但小众论述和价值在大党内部不一定容易被看见和听见,也不容易被仔细分析和接受批判,除非在学术界和媒体界形成气候,例如环保、性别、种族等等,这些年几乎全部为民主党吸纳。这些新兴课题内部其实还有很多差异,这样一来,坏处就是与民主党传统自由主义的价值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对民主党的政策制定形成一定的掣肘,对政治批判与分析者来说,也增加了困难。

长期的两党政治生态不仅主导美国全国大选,也深刻左右地方政坛。那么多年来,偶有一些小党,例如自由党和绿党在地方层级参选并有些斩获,但始终不成气候,这与选民的惯性和媒体都有关系。当然作为自由竞争的政治和经济环境,长期演化的政经关系盘根错节,互为表里,已经是不可改变的既成事实;这一方面会针对新兴政治势力给予全方位挤压,另一方面则不利于两党内部新思维的孕育。这也造成越来越多选民厌恶政治,不甘于现状的政治人物则不容易找到突破口。

民主政治日益陷入内外交困,是越来越多政治学者同意的事实。在外部,它面对不相信民主价值的政权越来越多的挑战,例如中俄等大国,俄乌战争则是具体的呈现。在内部,一些民主国家政治人物缅怀曾经的大国历史或纯粹的宗教民族价值,以强硬手段试图在已然多元化的时代推进传统议程,哪怕破坏和伤害民主制度所承载的自由主义原则。政治学者法兰西斯·福山最近在一篇文章中就指出,匈牙利、土耳其,以及莫迪领导的印度和特朗普时代的美国都有这种倾向。

此外,一些民主价值不深刻的国家出现军人夺权的情况;法制不健全的国家存在长期的制度性贪腐,也越来越打击民众对民主制度的信心,甚至质疑自由本身的价值和意义。这些多样化的挫折,都使得民主自由阵营的论述显得疲弱无力。

但这种看似凌乱虚弱的现象,正是民主制度的特质使然,以自由为核心价值的民主制度,并不崇尚掌控单一政治路径或价值。因此,与其说民主所铺垫的是一种制度,毋宁用现代语词,说是一种平台。依照不同国家在实践方面的不同尺度,民主制度容许极大的价值光谱并存,无论是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都是。这样的平台最大弱点是容易被利用来反对民主和自由本身,优点则是经过时间淬炼,良好或更进步的知识或价值有机会诞生,丰富人类的文明。

由于是开放与兼容的体系,民主的平台要长期维护自由价值,必须同时建立有效的制衡与监督机制,包括代表民意的选举、独立而专业的法制、容许不同声音的媒体等舆论管道,以及对公共事务热心并愿意无私奉献的知识界。在各种机制不健全的情况下,民主平台就有沉沦毁损的危险,进而导致自由的意义被质疑甚至否定。到那时候,专制和独裁就有可乘之机。

福山在这篇副题为《自由主义需要国家》的文章里,肯定国家对于建构自由价值的作用。国家作为拥有强制公权力的组织,可以是保护人民自由价值的民主平台,也可以是破坏人权、奴役人民的牢狱;建设好符合人性价值的国家,可以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创造力和安全感,政治上混乱或腐败的国家则会造成人民各种困顿,虽有自由却不能改善生活。

因此,国家做为“必要之恶”的存在,在好坏等价值谱系上处于什么位置,与国家里的人的作为息息相关,尤其是从政者。如果关心社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参与政治,大群民众长期不参与投票,政治会被“绑架”而走向倒退或偏激,反过来又让很多人因此失望而唾弃政治,如此这般螺旋向下,恶性循环。在民主国家里厌倦政治的人,大多不曾经历没有政治权利的生活环境,对他们来说,自由似乎理所当然,但在缺乏有效监督和责任感下,社会整体自由会变质,国家好的特质也会逐渐腐蚀,反过来让人的自由显得意义贬值。

因此,国家对保护人民的自由和权利是重要的载体,但那必须是个能有效运行的国家;而人民不放弃理性对待政治的权利,则是有效运行的前提。

(作者是《联合早报》高级评论员 tanet@sph.com.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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