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中美战略外交关系的重建
来源：明报
作者：孙兴杰
中美外长早前在印尼举行“长时间沟通”，双方都认为对话是“实质性的，也具有建设性”，同时为“两国未来高层交往积累了条件”。近一个月来，中美高层互动频繁，在外交、防务、财经等领域进行了坦诚和建设性的沟通，取得积极成果。中美关系穿越“山重水复”的灰色地带，进入“柳暗花明”、重建中美战略外交关系的新阶段。
两国关系踏入新阶段
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二十国集团外长会议之后举行会晤，双方就中美关系及共同关心的国际和地区问题，进行了全面、深入、坦诚和长时间沟通。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两国外长会晤长达5个小时，足以说明双方外交沟通的广度和密度。中美外长此番会晤，在形式上是多边外交活动期间嵌入的双边会晤，但双方沟通的议题之广、讨论之深，也是颇不多见。从近段时间中美关系的演化来看，两国正在进入战略外交关系重建的新阶段。
笔者以为，所谓的战略外交关系，就是中美双方从战略高度，磨合和重建双边关系的性质、结构及议题，以适应新的全球国际体系演变趋势和要求，使中美关系成为国际战略稳定的基础。
在冠病疫情和俄乌冲突下，国际格局的裂变与重组在加速，尤其是各种突然性的事件，进一步加剧国际体系震荡。在此背景下，中美作为全球性的大国，有责任和能力共同维护国际秩序稳定，既有利于两国利益，也有助世界和平与发展。
今年6月以来，大陆政府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与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苏利文在卢森堡举行了近5个小时会晤；中国防长魏凤和与美国防长奥斯汀，在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举行双边会晤；中国国务院副总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与美国财长举行视频会晤；大陆政府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参谋长李作成，与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举行视频通话，几乎同时的是中美外长在印尼举行双边会晤。一个月内，中美双边举行如此频繁的高层会晤是非常罕见，也足以说明中美关系到了一个亟待且可能获得突破的关键节点。
首先，中方在多个外交场合都强调一个核心问题，即台湾问题。台湾问题高度敏感，如果处理不慎，会对中美关系造成颠覆性的破坏。中方在捍卫国家主权及领土完整等关系到国家核心利益的决心和意志，无可置疑。
保台海和平 双方关系才不至失控
妥善处理台湾问题，是中美在1979年建立外交关系的前提。如果这一前提条件发生根本变化，中美外交关系就会地动山摇。美国近些年来在“一个中国”问题上不断试探中国底线，以“切香肠”策略蚕食和掏空“一中”原则，这已成为中美外交关系的巨大风险和障碍。中方不厌其烦在每个外交场合强调台湾问题的敏感，亦是希望美方能够认识和接受中方捍卫“一个中国”的意志。只有在维护台海和平局面的基础上，中美关系才不至于脱轨失控。
其次，中美双方在对双边关系性质的认知上，有了更多共识。特朗普政府将中美关系视为“战略竞争关系”；而在其任期结束之际，美国对华政策呈现更多进攻性，双边关系滑向对抗，甚至敌对。
拜登上台后，提出所谓“竞争、对抗、合作”三分法，但合作面缩小，竞争和对抗依然。中美元首两次视频对话，中方提出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和互利共赢的设想，而拜登总统亦提出了“四不一无意”的说法（美国不寻求同中国打“新冷战”、不寻求改变中国体制、不寻求通过强化同盟关系反对中国、不支持“台独”，无意同中国发生冲突）。
虽然表述不同，但基本内涵有很大一致性，这是中美进行战略磨合并积累共识的基础。与布林肯的会晤中，王毅深入阐述中方对美方“四不一无意”的具体要求，希望美方外交团队能落实拜登总统的重要承诺。中美关系是单一全球体系下的大国关系，已深度嵌套在一起，超越了政府边界而广泛延伸到社会、市场和文化等各领域。
两国基本已知晓彼此底线
再次，中美双方在携手管控危机方面达成重大共识。美方之前提出要对中美关系加装“防护栏”，而此次王毅提出中美三个联合公报是两国最可靠的“防护”。危机管控、妥善处理分歧是中美战略外交关系的“底线”，经过几年磨合和试探后，双方基本已知晓彼此底线，这就为中美关系的“筑底”提供了条件。无论“护栏”还是“防护”，都表明中美双方均不愿看到双边对抗升级，更不能允许双边关系脱轨翻车。国际格局震荡巨变，中美关系应当成为世界和平与发展的“稳定器”。
亚太地区良性互动将是中美核心议题
最后，两国外长在推动务实合作方面取得积极和重大进展，包括在对等互惠基础上，推动中美联合工作组磋商取得更多成果；为两国外交领事人员履职创造更好条件；重启人文议题磋商；加强气候变化、公共卫生等合作等。可以预见，随着线下面对面会晤的恢复，中美在各领域工作层的磋商和交流也将逐步恢复。持续的外交沟通和谈判是维持外交关系稳定的重要途径，而中美双方已意识到且已保持外交沟通渠道的畅通。
世界处于变局中，交通、通讯等技术革新已将地球的距离“消灭”了。虽然中美在自然空间上隔着辽阔的太平洋，但在交往空间里已融为一体。美国以印太战略在亚太地区建立自己的战略优势，而中国本身就是亚太地区不可或缺的一员。基于此，中方向美方提出了中美在亚太地区良性互动的设想，这也将是中美重建战略外交关系的核心议题。
作者是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