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秀：学习方言 从童谣开始

最近这段时间，《联合早报》言论版刊登好多谈论有关方言问题的文章。我也谈谈自己的想法和我观察到的本地学习方言的情况。

华人讲华语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说华语是华人的根，却有待商榷。因为华人有很多不同籍贯，不同籍贯的人讲不同方言。严格来讲，方言才是他们的根。方言对一个华人来说，不只是一种语言，也代表他们的生活习俗和价值观。我举一个例子：我太太的姐夫以前完全不懂得讲华语，因为他自小在一个峇峇的家庭长大，母亲讲马来话和潮州话，他当然也跟着讲妈妈的话。此外，他受英文教育，看电视也都是看英语频道。

虽然说受的是英文教育，但是他的思想基本上是传统的。受到潮州文化影响和熏陶，在为人处事方面，都是遵循传统价值观和道德观，因为这些都存在于丰富的地方文化中。

由于岳母住在我家隔壁，他们夫妻经常到岳母家陪她打麻将，也常到我家用餐。岳母和我家都是看华语电视频道，在这情况下，有时候他也“被逼”看华语电视剧和新闻。

懂方言有利于学华语

不久之后他竟然能说华语了，还讲得很不错，从一句华语都不识的峇峇变成能讲华语的华人。他并没有刻意跟人家学华语，而能够在很短时间内讲华语，要归功于他懂得讲潮州话。有了潮州话的底子，只要翻译成华语就行了。我的结论就是：懂得方言，要学习华语更容易，而不是如某些人所说，讲方言会影响学习华语。恰恰相反，因为潮州话跟华语的语法和文法基本上都很接近甚至相通，只要转换语码，讲起华语就事半功倍。

像内人的姐夫一样，出生在潮州人家庭，人生观和价值观是传统的，这直接影响他的为人处事，待人接物的态度。现在的年轻人则不然，他们的生活语言以英文为主，华语有些人能讲，有些则不能，方言就更不懂了。假设他们只懂英文而不懂华文，华人的根可以说完全被斩断了。不像内人的姐夫，他那一代人即使不懂得讲华语，但还有方言的根，对华人价值观保留得很好。所以我认为，现在年轻人若要保留好自己的根，不妨学习他自己籍贯的语言。

学习方言有很多种方式，我看到最近有些年轻人在提倡讲方言。他们成立群组，专门讲方言，推广和提倡讲方言，也帮助人学习方言。这是很不错的做法，由年轻人做起，可能具有更大的影响力和说服力。

喜见儿童爱演唱潮州童谣

还有一些不同的做法，例如2017年到2018年间，我在福州会馆负责指导星岛儿童合唱团，唱一些华语儿童歌曲。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把一些潮州童谣改编成歌曲让儿童演唱。我对这一点是没有把握的，只是带着尝试的态度，因为参加的儿童完全不懂方言，他们只会讲华语和英语，对潮州童谣是否能够接受？会不会抗拒？完全不得而知。

我开始一字一音教导他们，把方言的意思解释给他们听，也翻译成华文，让他们明白方言的意思。同时在发音方面也尽量注上汉语拼音，让他们很容易看着歌谱就能够发声。

让我欣慰的是，这个过程完全没有什么困难，孩子很快就能接受。在钢琴伴奏下，孩子唱起我编成的潮语童谣，比如《天顶一粒星》《门前一丛梨》完全没有困难。虽说有一些潮语发音要经常提点，但孩子慢慢就学会了。稚嫩童音，唱起具有八音（华语只有四音）的潮州歌曲，竟然朗朗上口，跌宕起伏，韵味十足，令人惊喜。而且每一次排练时，孩子还自动要求唱潮州歌，他们的热爱完全是我始料不及的。

后来，中国广东的电视台还特地到福州会馆，拍摄我教导儿童方言歌曲的情况，并把节目放在他们一系列有关传统方言的视频中，广播到全世界去。由此可见，语音韵味丰富、跌宕起伏的方言，其实蛮适合谱成歌曲来演唱；而且方言特别具有音乐感，不论用来朗诵或歌唱都非常适合。这也让我想起小时候爸爸经常用潮州话朗诵唐诗的情况。潮州话朗诵起唐诗来，抑扬顿挫，声韵之美，比起以华语朗诵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也听过一些本地文化人，例如资深广播员李荣德，经常用客家话来朗诵诗歌和唱歌。他甚至把我一首以唐诗《枫桥夜泊》作曲的华语歌曲，以客家话唱出来，也具有独特韵味。另一位陈垂良（笔名垂仰）也经常把古诗词或现代诗以海南话朗诵出来。这些以方言朗诵出来的诗文都娓娓动听，成为华语以外极具特色的朗诵语言。

首位从事潮州童谣创作的筝心

近日我接触到一位老作家筝心，他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已经几十年。近年来他也突发奇想，专门创作潮州童谣。这在新加坡应该是第一人，甚至在中国潮汕地区，我也没有听过有人从事这类文体的创作。但是，筝心却一口气写了1000多首潮州童谣。新加坡潮安会馆替他出版一本童谣集《雷公食酒醉》，收录120首潮州童谣，这只占他创作的十分之一。我看过这本书，他的创作在传统潮州童谣的基础上，加上南洋的地方风味，写下很多具有本地色彩的潮州童谣。

像潮州童谣这类创作，无论是在本地或潮汕地区，都可说绝无仅有，值得我们珍惜。可是他在推广这本书的时候，却遭遇不少困难，这是令人费解的。我希望潮州人的社会团体，比如说义安公司、八邑会馆、潮州总会或者南华潮剧社属下的潮州文化研究中心，都能关注这本创作，也能帮忙推广潮州童谣。我也希望筝心能继续努力，写潮州童瑶，出版童谣集。

学习方言是华族保留自己的根的方法之一。我想，教导孩子学习吟唱方言童谣，演唱方言歌曲，或许是比较活泼有趣的方式。我建议潮州人的团体，以及从事推广潮语、潮曲的文化工作者，不妨好好考虑，开办童谣学习班，教导我们的儿童，认识先辈的地方文化，学习这种抑扬顿挫、铿锵优美、跌宕有致的方言。

（作者是退休讲师、本地诗人、音乐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