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曼：气候行动没有舵手？

除了气候行动领导出现真空令人关注，东南亚国家人民对西方国家失去信心的当儿转向日本，也必须进一步深究。若细看数据，日本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化石燃料资助国。

动荡的局势总会让国际地缘政治重新洗牌，外交舆论中不同国家如何选边站的讨论也因此经常浮现。

在东南亚，关注环境议题的人士向来密切追踪本地一家智库一年一度的气候展望调查。这项调查每年都问受访者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对哪个国家领导全球各国朝《巴黎协定》气候目标前进最有信心？

值得关注的是，来自10个亚细安成员国的近3000名学界、商界与民间受访者今年在回答这个题目时，许多人有了新的答案。在这项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展开的调查中，首次有较多受访者认为，日本最适合在国际舞台上承担气候行动领导的责任，而非欧盟或美国等。

这是令人担忧的现象。首先，不少观察家指出，与其说这表明日本在气候行动方面开始崭露头角，倒不如说这项调查结果反映国际社会目前在气候行动方面出现领导真空的现象。日本尽管排名第一，东南亚地区对其气候领导能力的认同率，却较往年低了一个百分点。

同时，人们对于欧盟的气候领导能力信心大跌，选欧盟为气候领袖的人从2021年的31.5%降至20.3%。《2024年东南亚气候展望调查》报告指出，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战争后迈入第三年，种种不确定因素所造成的分裂，给政策带来变数，似乎动摇人们对于欧盟能在气候议题上扮演更大角色的信念。

笔者认为，近年来，欧盟拟推动新规定，禁止进口供应链中涉及森林破坏行为的农产品，也让依赖欧盟市场的东南亚国家如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产生不好的观感，认为这会不公平地惩罚小农户。

就在上周，欧盟因面对这些农产品出口国提出的诉求及施展的压力，终于妥协了，决定延迟推行上述这项“零毁林”法案（EU Deforestation Rule）。不过，这也让环保分子和关心树林保育的非政府组织感到失望，觉得这显示欧盟没有底气坚持立场，以更好地保护天然森林与重要的自然生态系统。

至于美国，总统拜登签署、国会两院通过的《降低通货膨胀法》，一个主轴是引导美国在气候变化领域的投资，发展在岸绿色工业生产和刺激绿色消费。上述气候展望报告的作者认为，这至少让更多东南亚国家的人民觉得，与特朗普领航时代相比，拜登政府在气候领域更有作为，但却不足以让美国晋升为人们眼中的气候领袖。

东南亚好些国家仍然高度依赖燃煤发电，尤其许多发电厂是新建的，离退役期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加速脱碳进程极为昂贵与困难。2022年，美国、日本在一项名为“公正能源转型伙伴关系协定”（Just Energy Transition Partnership，简称JETP）之下表明，要牵头为印尼筹集200亿美元（约261亿新元），但这项计划却不断因融资缺口而停滞不前。据观察，如今在东南亚关注清洁能源发展与脱碳进展的专家，都在另寻JETP之外的出路，以降低对美日资助的依靠。

无独有偶，笔者在本栏上一篇文章中也曾提到，新加坡前资深外交官马凯硕在一场可持续金融论坛上，对于气候责任的演讲。文中指出，马凯硕在阐述与斥责中美大国之间的博弈，如何导致气候不作为时，形容世界是一艘像铁达尼号一样快沉沦的船，如今理应找一个有魄力的掌舵者，大国之间的相处却总是以“非理智”为基础。笔者在文中也想补充，马凯硕当时还很生动地描述，许多大国目前都从一己利益出发，不但没有掌舵，反而还在沉船上抢占最大的“船舱”。

此外，除了气候行动领导出现真空令人关注，东南亚人民对于西方国家失去信心的当儿转向日本，也必须进一步深究。若细看数据，日本实则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化石燃料资助国，银行、政府都一直支持东南亚天然气的开发与拓展。近期，东南亚多个环境组织也抗议东南亚同日本进行所谓的“能源转型合作”，指日本提倡的技术如二氧化碳捕集与封存都依赖化石能源，会对区域能源转型产生不利的影响。

亚细安峰会本周在老挝举行，解决缅甸危机和南中国海局势之迫切，相信会盖过气候合作的探讨；即便如此，相信这仍是思考东南亚国家要如何在复杂的地缘政治环境中，继续推动气候进程的好时机。

在亚细安国家之间，我们如今从政治领导人口中，更常听到不要靠欧盟或西方的论述，但毕竟亚细安国家力量有限，如今或许还不是放弃多边主义或追求所谓“小多边主义”（minilateralism）等全新合作形式的时候。

作者是区域环保媒体与咨询公司益笔思（Eco-Business) 编辑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