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普京陷入“两面人”怪圈吗？

伟达先生文章《普京陷入“两面人”怪圈》（《联合早报》7月12日言论版），提出瓦格纳兵变是“两面人式”的严重背叛，而俄罗斯军方内部也有众多两面人。他还说：“看似铁板一块的普京统治集团和军队，一夜之间忽然冒出如此之多的‘两面人’。”

将瓦格纳兵变视为“两面人式”的严重背叛，也就是将兵变指挥者普里戈任视为两面人。这种看法有偏颇。普里戈任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交往多年，并得到后者的信任，如果此次的兵变矛头指向普京，意图推翻统治，可以称他为两面人。然而，普里戈任缺乏政治野心，兵变目标并不包括推翻普京政权——实际上，伟达也认为“普里戈任可能还真的没准备篡权谋反”。对普京而言，普里戈任并不算两面人，这样也才可以理解为何在瓦格纳兵变结束五天后，他就在克里姆林宫会见普里戈任等人。附带一提的是，普京在克格勃工作较长时间，从政经验也非常丰富，看人应该很准——包括对普里戈任。

另外，如果普里戈任平日佯装尊敬、服从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后来却突然发动兵变企图逼迫其下台，那也可以说他是两面人。然而，现实情况是，普里戈任在兵变前就公开批评（或对抗）绍伊古。比如5月上旬，他公然指责绍伊古与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要为瓦格纳雇佣军缺乏弹药负责。6月11日，他又声称瓦格纳集团不会与绍伊古签订任何合同——这其实是准备抗令。兵变前数日，他还公开批评俄罗斯国防部。普里戈任所作所为与典型的两面人有不小的差别。

白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在兵变结束后对普里戈任的评价是，他其实与绍伊古类似，是易冲动者。

两人矛盾激化也与此不无关系。还要指出的是，瓦格纳雇佣军在俄乌战争前线伤亡较大，这也使得普里戈任更难控制情绪，尤其是他认为如果国防部能有效配合军事行动，伤亡本来可以降低。普里戈任这种易冲动的性格，也不属于两面人的典型特征。

伟达还批评俄罗斯军方内部也有很多两面人，这种指责缺乏充分依据。这里涉及一个重要问题：兵变发生后，俄罗斯正规军为何没有尽快对瓦格纳采取行动？实际上，由于兵变矛头直接指向绍伊古，他本人应该想尽快阻止普里戈任向莫斯科进军（乃至设法平定兵变）。俄罗斯正规军未迅速采取行动的原因，并非像伟达所言“竟无一人是男儿”“没人敢于挺身而出”，而应该是出于普京的命令。

普京于6月24日上午发表讲话称兵变为“背叛”，并说“背叛者”会付出代价，这样就让普里戈任及部下清楚他坚决反对兵变的立场。他发表讲话后，立即打电话给卢卡申科，除告知相关情况外，不排除他其实愿意看到后者发挥特定作用——他知道卢卡申科与普里戈任有约20年交情，而且这位白罗斯总统不会袖手旁观。

在俄乌战争中承受巨大压力的普京，肯定想看到兵变尽快和平结束，出于他对卢卡申科与普里戈任等的了解，他对此也抱有一定信心。如果发生激烈内战，会有大量本可用于俄乌前线的士兵在后方伤亡，甚至还会有平民伤亡——这些都是普京不愿看到的。他甚至未派空军对瓦格纳兵变部队“狂轰滥炸”。另外，若从前线调回部分士兵，固然可加快“平叛”进程，但会对前方军心以及兵力部署造成负面影响；乌克兰军队也可能趁机发动进攻并获得重大进展——不到万不得已，这种风险是普京尽力避免的。

可以认为，俄罗斯正规军应不存在抗拒或消极执行普京包围或进攻瓦格纳命令的情况——因为普京应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伟达所谓俄罗斯军方“沉默消极不作为，等于为瓦格纳叛乱大开绿灯”的说法是偏颇的，经不起推敲。

（作者是旅加时评人，军事历史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