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远：俄乌战争对中国的影响和考验

杜志远

英国《卫报》指出，俄乌战争将永远改变欧洲的面貌。《华尔街日报》更是坦言，俄乌战争不仅改变乌克兰，还可能改变全世界。作为俄罗斯重要战略合作伙伴和世界主要大国，俄乌战争也是对中国的政策演变、战术定位和战略选择的重大考验。

以“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干涉内政”为核心理念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是中国的外交政策，并一直得到遵守。在西方话语体系解释下，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行为确实违背了中国这一理念。中国一直批评美国等西方国家在人权和主权等议题上，经常违反国际公平正义，实行双重标准。如果中国对俄罗斯侵略乌克兰保持沉默，可能会导致被国际社会指责实行双重标准，进而损害中国的国际公正形象和地位。

然而，中俄在共同对抗西方压力方面又存在着重大共同诉求，对俄罗斯的任何指责，都会降低未来两国的战略协作和信任。由此，中国陷入了既不能明确支持俄罗斯的行为，又不能完全反对的尴尬境地。

俄乌战争为中国提供了多个意外的战略机遇。一是美国方面，俄乌战争局势适时分散了美国的战略注意力，将关注点从印太地区拉回欧洲，关注并回应盟友的安全，以及联合盟友制裁俄罗斯。这一战略机遇期，至少可以持续到2022年11月的美国中期选举。

二是欧洲国家方面，俄乌战争势必导致欧洲国家更加关注欧洲本土防御能力和国土安全，进而战略收缩或回归，有效缓解它们对华不断实践的“域外国家印太化”等抵近战略。三是中俄方面，中国和俄罗斯彼此成为“力量倍增器”，通过各自的行动削弱美国等西方国家的遏制能力。

俄乌战争可能导致几个倾向的出现：英法德等北约国家更加团结以及加强防御能力建设；芬兰、瑞典等国家重新评估加入北约的成本；中东欧国家可能选择更加中立和统一的国家立场；苏联前加盟国（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立陶宛等）对俄罗斯的大国沙文主义更加恐惧；中东欧国家会寻求中国、印度和日本等域外大国的介入平衡。对俄罗斯的恐惧、对西方的不信任以及对自身的中立诉求等倾向，都可能为中国提供战略介入中东欧和欧洲地区的重大机遇。

目前，美英欧等采取严厉制裁，让俄罗斯付出巨大代价。在严厉制裁的情况下，中国将被迫做出选择。

第一，对俄罗斯的金融和银行制裁。美英欧等按下金融制裁的“核按钮”，将俄罗斯从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全球支付系统中剔除出去。这会打击俄罗斯国际支付能力，卢布将会崩溃，国际交易量骤降，以及大量资本的外逃。

作为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与俄罗斯有着重要的投资和金融联系，这将受到西方制裁的影响。由于俄罗斯从中国进出口的商品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西方对俄罗斯国际支付的制裁对中国的影响最大。尤其对于许多以化石燃料为重点的中国国有企业来说，这种制裁无疑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第二，对俄罗斯主要公司的制裁。为了影响俄罗斯官方的决策，制裁针对一些俄罗斯企业巨头，其中许多与中国有大量业务往来。

由寡头控制的俄罗斯大公司所受到的更严厉制裁，意味着美国个人或公司与它们做生意是非法的，这实际上等于将它们与国际社会金融系统隔离开来，任何俄罗斯上市公司的国际业务都受到严重干扰。对中国来说，这带来了风险，但也提供了机会，可帮助这些俄罗斯公司重新调整，以削弱美国制裁的效力。

第三，出口管制。除了对俄罗斯金融系统或公司制裁外，美国也对俄罗斯进行严格的出口管制，包括智能手机、飞机零件等。在战争爆发的隔天2月25日，美国商务部公布了一套针对俄罗斯国防、航空航天和海事行业的全面出口管制措施。美国对俄罗斯实施出口管制，意味着在中国生产商品的中国公司，只能在美国允许的情况下向第三国销售。然而，如果中国拒绝美国的出口管制，美国可能会对中国发起二级制裁。

俄乌战争是俄美（西）战略博弈的结果，也是中美（西）战略博弈的先兆。美国对俄罗斯针对乌克兰军事升级的反应，将被国际社会视为能否有效应对未来台湾海峡或东海或南中国海危机的测试信号。美国对俄罗斯施压的成功或失败，将被国际社会验证它能否在亚洲依样画葫芦。为此，中国不能将俄乌战争视为外交政策的外围问题。

在西方集体制裁下，对俄罗斯抗压能力、自身反制能力的评估，很可能会影响美国等西方国家对华的战略选择。俄乌战争以及引发的西方集体制裁，对于中国而言是一个“晴雨表”。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以及在制裁中俄罗斯暴露的短板或问题，都是今后中国可能面临的、须要重点补足的难题。

俄乌战争对中国的影响是空前的，不仅仅引发地区权力格局的重新分配，更是直接考验中国在极其复杂国际环境中的外交技巧，以及考验中国如何通过积极调试外交政策、预防能力建设、发展联盟伙伴网络等手段应对外交困难的能力。

作者是华东师范大学

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