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越：再说“台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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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辉为了台湾在和大陆政治谈判时有平等的政治地位，以及作为独立的国际法人参与国际社会的活动，“将两岸关系定位在国家与国家，至少是特殊的国与国的关系”。对于“特殊的国与国关系”——台湾官方的外文翻译是“一个民族、两个国家”，李登辉认为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并非搞“台独”。

北京主张“反对一切形式的‘台独’分裂活动”。

李登辉是北京认定的“台湾分裂势力的总代表”。李登辉主张的“台独”或称“李登辉台独”，表现形式如北京《一个中国的原则与台湾问题》白皮书所言，有“制宪”“修宪”“解释宪法”或“立法”等多种形式。

但“台独”并非只有“李登辉台独”一种。通常认为，所谓“台独”就是主张以台湾（包括台澎金马）为范围，建立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从这个“国家”与中国之关系的视角看，“台独”可分为三种：一是台湾本来不属于中国——不论是疆土中国，还是中华民国或者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独立成国理所当然。笔者姑且称之为原本台独；二是台湾本来属于疆土中国，但现在要独立出来，可称为疆土台独；三是在大陆、台湾同属疆土中国的前提下，两岸关系如同东西德、南北韩，即台湾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同为主权独立国家，是为政治台独。

主张和组织原本台独的人在两蒋时代就有。当时被政府抓获是要治罪的。现在台湾言论、结社自由，主张此类台独的人及组织都还有，但数量很少。台湾属于中国，史实清晰，在国际社会也少有争议，故主张此类台独的人并不能获得民众支持。

疆土台独是北京划定的不可逾越的基础性红线。防范疆土台独是北京不放弃使用武力的主要理由。《反分裂国家法》中规定的“大陆和台湾同属一个中国，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容分割”，此“中国”指的是疆土中国。北京也反复申明：老祖宗留下来的土地一分都不能丢。

与疆土台独相反的主张是“台湾是疆土中国的一部分”，但现在两岸的政治词汇中并没有“疆土中国”这个词。国民党有“两岸同属一国”之意，但如果说“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又有“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之嫌，因而也只说“两岸人民同为炎黄子孙”。民进党中的一些人试图使台湾脱离疆土中国，但也不敢公开表白或者激进实施，以免引发战火。

“李登辉台独”是“政治台独”。李登辉为了台湾在和大陆政治谈判时有平等的政治地位，以及作为独立的国际法人参与国际社会的活动，“将两岸关系定位在国家与国家，至少是特殊的国与国的关系”。对于“特殊的国与国关系”——台湾官方的外文翻译是“一个民族、两个国家”，李登辉认为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并非搞“台独”。

2007年1月李登辉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不是‘台独’，也从来没有主张‘台独’，很多人说我是‘台独的教父’，不过我的言论集，哪一篇强调过‘台独’？”还说，“两国论”并不是他的原意，他的说法是“特殊国与国关系”，这更不是什么主张“台独”。

称李登辉为“台独教父”和其自我否认，并非孰是孰非的问题，而是双方对“台独”的定义不同。

上世纪90年代，北京坚持“一个中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所以，李登辉主张“一个民族、两个国家”，就是主张“台独”。但新千禧年以来，北京将一个中国原则调整为“大陆和台湾同属一个（疆土）中国”。《反分裂国家法》反对的也是台湾从疆土中国分离出去。一个中国原则的新表述，强调了北京和国民党具有共识的“两岸同属疆土中国”，但并没有因此否认“台湾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所以在目前，政治台独虽不在《反分裂国家法》的规范之中，却仍属反对之列。

政治台独和疆土台独是两个层次的问题。台湾是疆土中国的一部分是个事实问题，台湾民众的认同率高，国际社会也没有异议。而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是北京的主张，虽然有国际法理论的支持，但其逻辑推演及结论并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一致认同，所引用理论的正确性与适用性仍有进一步探讨之必要。

“台独教父”李登辉主张的是政治台独而非疆土台独，其“弟子门生”多数如此，但也有一些试图将台湾与疆土中国彻底分开的人混杂其中。将政治台独与疆土台独混为一谈，对二者一并否定，有把单纯主张政治台独的人推向疆土台独之虞。

从政多年、曾任台湾法务部长的现任台湾陆委会主委邱太三，2021年初上任后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说：“还不太清楚大陆对‘台独’的定义”。近日他在接受立法院咨询的时候说，不论是国际社会还是中国大陆，对“台独”的定义都不同，所谓民进党当年的“台独党纲”，或“台湾前途决议文”，甚至现在台湾民众的思维，每一个人对台独的基本定义可能都不太一样，这也包含了美国或中国大陆。

定义“台独”的话语权在北京。话语模糊有两种情况：一是说者自己也没搞明白；二是说者自己明白，但故意使用模糊语言。后者虽然给自己留下了解释的空间，却使受众无所适从。

作者是北京退休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