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俊：韩国六小时戒严的五大看点

好在尹锡悦政府收回戒严令，但他和他的团队势必都会遭到政敌的长期追杀和调查控诉。弹劾已经势在必行，“青瓦台魔咒”或会再次上演，而且可能提前上演。

12月3日晚10时许，韩国总统尹锡悦突然进行电视直播，宣布从11时起在全国实施“紧急戒严”令，消息一出，震惊世界。但到了第二天凌晨，紧急赶往国会大厦的议员投票决定“紧急戒严”令无效。尹锡悦随后于早上4时左右撤回戒严部队，并将通过召开国务会议解除戒严令，此时距离颁布戒严令大约过了六个小时。

韩国深夜的这六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从官方媒体获得极少的消息外，人们明显感受到一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惶恐和不安。在这种情况下，笔者觉得有五个方向值得持续关注，或可帮助一探究竟。

第一，韩国此次“紧急戒严”令的具体措施和行动有哪些？在3日夜间看到的措施有，禁止国会、地方议会、政党活动，禁止任何政治性集会示威，所有媒体出版机构接受审查管理，罢工医生回到岗位等，其他措施不详；不知是否已包含尹锡悦政府所设想的全部行动。至少这些看起来还不足以满足他所说的“从北（亲朝鲜）势力和反国家势力”并维护“自由宪政秩序”的需要。具体的戒严细节还来不及公开，如媒体是不是包括自媒体？日间的学习、工作怎样安排？动员多少军警参与其中？如遇抵抗的处置方法等。

通过了解这些问题的答案及应对方式，将可看出尹锡悦此次“紧急戒严”令的真正计划和严重程度。

个人动机值得挖掘

第二，此次“紧急戒严”多大程度上是总统个人意志的产物？这其实已从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国会议员参与保护国会的行动可以看出来，在190名议员投票否决“紧急戒严”令，有尹锡悦的执政党议员参加，事后第一时间就有党内成员要求他退党。这都说明尹锡悦此次行动，未能取得全体执政党的统一支持。当然，作为最高行政首脑和军事长官，颁布戒严令是尹锡悦的权力，但他给出的理由与紧迫性都不够让人信服，难以形成党内共识，所以削弱戒严的力度和成效。这背后的个人动机就值得挖掘和深思。尹锡悦的个性，从他拒绝到青瓦台总统府办公就初见端倪，对爱妻的宠溺也让人大跌眼镜，对外事务的强硬可见一斑，如今的“紧急戒严”是不是这种个性使然，须要确认。这也是观察韩国政治体系对个人意志的约束能力的另一个窗口。

第三，此次“紧急戒严”如何影响韩国国内党派斗争？尹锡悦给出的正式戒严理由，直指反对派控制的国民议会，要求他们立即停止“反复弹劾、垄断立法、垄断预算等使国家功能瘫痪的无道行为”，以免国政陷入瘫痪。这使人联想到本届国会自今年6月上任以来，由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发起的对第一夫人进行贪腐调查的多次请求，还有22次针对现任政府官员的弹劾动议，其中已有10名官员被正式开始弹劾行动。

这样的政党恶斗对尹锡悦个人、家庭和政党都造成极大冲击，可能也真正触痛尹锡悦的敏感神经，才使他做出戒严的决定。但党派斗争在韩国显然不会消失，此事反而可能进一步激化行动，反对派几乎立刻提出弹劾总统的动议，号召议员和支持者保护国会，推动所谓保卫民主、反对专制、抵抗戒严的行动。尹锡悦的后退可能会使反对派更加得势。

用“紧急戒严”令的方法清剿政治对手，并非没有出现过，也确实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但尹锡悦应该考虑到上一次1980年韩国出现的戒严情况，还有现在共同民主党党魁李在明数十天绝食所表现出来的意志力和行动力。这很可能变成一次“不成功便成仁”的政治豪赌，也许是尹锡悦及他的政党难以承受的。

“紧急戒严”代价多大？

第四，此次“紧急戒严”会付出多大代价？几乎可以肯定的是，“紧急戒严”令一出，韩国社会立刻陷入动荡，当晚就已出现反对党成员及支持者与警察对峙的局面，马上就是反对党国会议员与政府的对峙。韩国货币在汇率市场应声大跌，股票交易所甚至不敢开市。国民彻夜难眠，既犹豫要不要上班工作，又考虑要不要上街游行。如果没有停止，随着时间延展，还会出现普通民众的分裂与对抗，发展成暴力事件的可能性会与时大增。不知尹锡悦政府事先是否已做好各种应对准备。

好在尹锡悦政府收回戒严令，但他和他的团队势必都会遭到政敌的长期追杀和调查控诉。弹劾已经势在必行，目前韩国国会300个议席中，尹锡悦所在的国民力量党及联盟只有108个席位，虽然弹劾总统需要三分之二多数即200张赞成票，但考虑到他在此次事件中并未获得党内的一致支持，尹锡悦显然不能掉以轻心，“青瓦台魔咒”或会再次上演，而且可能提前上演。

在这种可以预见且无法避免的高昂代价下，不由得使人怀疑尹锡悦在做出“紧急戒严”令的决定时，是否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或是已胸有成竹要给国家来一次大手术，并且已有应对各种后果的预案？

第五，此次“紧急戒严”会不会是一个更大行动的组成部分或者烟幕弹？因为全世界的震惊在于，几乎没有人认为韩国目前的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各领域的状况，足以促使尹锡悦做出这样的决定。盟友美国也表示毫不知情，正在观察事件动向。

这个决定实在出人意料，毕竟“紧急戒严”须要调动国内大部分军警才能完成，是一个可能严重影响国家内部安全甚至地区安全局势的大动作，就此演变成内战或地区动荡也非不可能。但如果这是某个大的战略行动的一部分，比如配合刚刚来访的乌克兰防长对北方朝鲜有什么行动，或是在美日韩三边框架下有什么紧急状况等，解释起来也许还更合理一些，否则人们真的很难理解尹锡悦的这一行动。当然，这是媒体和看客喜欢的情节；但要知道，所有阴谋论之所以有市场，恰在于能给解释不通的事予某种合理的猜测。

韩国的六小时紧急戒严事件虽暂告一段落，但它的后续发展和持久影响还有待观察，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不管终局如何，已注定要成为这个动荡世界的另一明证，也提醒每一个人，“世事纷乱今常有，和平安宁实不易”。

作者是扬州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