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美元霸权掩盖问题 降美评级惠誉挨批

来源：香港《明报》社评

国际评级机构惠誉将美国信贷评级，由最高的AAA下调一级至AA+。这是美国2011年失去标普最高评级后，第二次被国际三大评级机构之一降级。惠誉的决定，虽在环球市场掀起一些涟漪，但美国经济学者和分析师普遍不当是一回事，10年期国债息率不升反跌，美股也没有像当年标普降级后那样大挫。华府“举债度日”早成习惯，财赤和债务如雪球般愈滚愈大，两党争拗变本加厉，导致债限危机一再上演。惠誉提出的降级理据，本身并无问题，但美国金融霸权和美元霸权一日存在，华府就能够靠印钞还债，避免违约，尽管很多人意识到长远而言这是不可持续的，但派对一天未完，人人还是继续舞照跳。

12年后再被降级 美经济学者冷待

今年初，美国联邦政府债务突破31万亿美元（41万亿新元），再次达到债务上限，民主共和两党若不及时于6月初达成协议，可导致美国债务违约。评级机构惠誉在此背景下，今年5月将美国列入负面观察名单，意味有失去最高主权信贷评级的可能。随着两党债限谈判一如以往在违约死线前谈妥，各方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未料惠誉本周依然宣布将美国降至AA+级。

惠誉、标准普尔及穆迪被视为三大国际评级机构。直至2011年之前，美国一直获三大机构给予最高信贷级别，首间给美国降级的是标准普尔，背景同样是债限谈判。尽管当时的奥巴马政府，与共和党国会在最后一刻达成协议，但标普关注长远政治风险，破天荒将美国降级，环球市场震撼不已，美国道指一天暴跌5.5%。事隔12年，这次美国再被降级，无论市场还是美国经济学者的反应，跟当年有颇多不同。

惠誉下调美国信贷评级，债务膨胀和政党政治问题依然是主因，虽然环球股市昨天普遍受压，但美股开市跌幅不算很大。一般而言，一个国家主权信贷评级下降，将推高借贷成本，但美国10年期国债孳息昨天不升反跌，投资者担心市场波动，寻求避风港，反令美债价格上涨。除了白宫“极不同意”降级，就连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曼、前财长萨默斯等著名美国经济学者及华尔街分析师，也批评惠誉的决定“荒谬”。相比之下，当年标普的决定虽有争议，但反应至少未有如此一面倒。

12年前美国被降级，适逢欧债危机持续，金融海啸记忆犹新，加上降级一事史前无例，市场心理冲击必然较大。反观这一年美股持续上扬，屡创新高，整体经济表现亦比很多发达经济体好，惠誉这次决定惹来激烈争议，并不令人意外，不过惠誉提及的降级理据和问题，亦非无的放矢。

美国两党水火不容，党同伐异变本加厉，在野一方总是摆出关心财政纪律的模样，狠批白宫乱花钱；一旦上台则马上变脸，为了兑现选举承诺，大幅减税大洒金钱，司空见惯。今年6月两党达成协议，同意暂停债务上限至2025年1月，意味现届拜登政府再无债限之忧，但正如惠誉所言，过去20年来，美国政府的财政及债务治理标准一直恶化，债限问题反复陷入僵局，老是在最后一刻才解决，加上政府缺乏中期财政框架，预料明年11月大选之前，都不会有任何实质的财政整顿措施。另外，当下环球经济仍然脆弱，华府继续花钱如流水，前总统特朗普2017年推出的减税措施，将于2025年结束，惠誉估计这些措施或因为政治压力而长远推行下去，预料未来三年美国财政状况转差，政府赤字占GDP比例将由去年3.7%急升到6.3%至6.9%，并非毫无说服力。

美举债度日难永续 留意灰犀牛黑天鹅

美国政府债务持续急速膨胀，近年息口又显著攀升，单是每年要支付的利息便上万亿美元，惠誉估计美国政府债务占GDP比例，2025年将升至118.4%，远高于AAA评级经济体的39.3%中位数，从这一角度而论，下调美国信贷评级，乃是公道兼合理的做法。当然，论债务违约的可能，假设现有国际政经格局大致不变，除非两党政客选择自毁，否则美国在可见将来债务违约的机率，确是微乎其微，皆因美国可以靠印银纸应付还债压力。

今年初债限谈判期间，财长耶伦一再表示，美国一旦债务违约，将危及美元的世界储备货币地位，可是联储局前主席格林斯潘10多年前也说过，“美国可以还任何债，因为我们总是可靠印钞解决，所以违约风险是零”。一般国家信贷评级下降，国债会被抛售，但人们买美债，从来不是出于信贷评级，只要美国金融霸权和美元霸权一日维持，美债仍是最安全兼最高流动性的资产。金融海啸后美国量化宽松印钞撑经济，近年为了打击敌对国家，又将金融“武器化”，不少国家对美元资产多了戒心，但市场没有代替品，唯有继续持有大量美债。

世界百年不遇变局，美元作为全球最主要外汇储备货币，近年所占比重无疑有所下降，国际社会上去美元化的呼声也愈来愈响，但要形成一个新的多极化货币系统，无法一蹴而就，由量变走向质变，可能取决于一些无法预测的黑天鹅事件。不过话说回来，美国目前这种“举债度日”的经济模式，长远而言不可持续，不少专家都担心“灰犀牛”迟早出现，毁了这场浮华派对，但音乐一天未停，“灰犀牛”还未到来，人人还是继续狂欢，当没事发生。惠誉下调美国信贷评级是又一次警告，问题是有多少人会听进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