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祥：台湾总统大选形塑和战大局

台湾将于2024年1月13日举行总统大选，执政的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已经展开竞选活动，第三大党民众党主席柯文哲登记党内初选，国民党决定征召新北市市长侯友宜披战袍。三个主要政党候选人就战斗位子开战，一场决定两岸和平与战争大局的大选就此展开。这次选举是在美中关系以及两岸关系空前对立的背景下举行，选举结果将对世局产生重大影响，所以受世人关注程度甚于前七次总统大选。

赖清德表示这次大选不是统一与独立之争，这个说法基本正确，因为目前台湾主张即刻统一与法理台独者，只有少数极端分子，多数人倾向于维持现状，但究竟“和中”抑或“抗中”有利于现状的维持，两方仁智互见。主张和中者被对方视为投降派；主张强力抗中者，则被对方视为挑衅大陆政府。“和中”与“抗中”的选民分布状况，将影响选民的投票行为，如果抗中意识减弱而和中主张成为主流，则有利于侯友宜当选，反之则对赖清德有助益。

民进党连续两次在大选大败国民党，国民党遭受重创之后力图反扑，虽然在两次地方公职选举中赢得压倒性胜利，但在中央层级选举，民众关切的焦点是如何对抗中国大陆的统一压力与军事威胁。民进党擅长操弄反中保台咒语，抗中斗争一抓就灵；国民党受困于“亲中”形象深入人心，无法利用地方包围中央的策略扭转颓势。

这次大选出现新的状态。现在战争阴霾笼罩台湾，在时移势转之后，民进党的抗中亲美路线让许多民众担忧可能招引战争，而且全面执政七年，诸多政策与作为引发争议与反感，滥用权力损害民主根基，还有一些贪腐疑云，因此根据民调，期盼换党执政的民众已达46%。去年地方公职选举，民进党惨败，主要原因就是许多人不满民进党的执政作风；另外则是国民党“票投民进党、青年上战场”的诉求引起共鸣所致。

国民党重回执政的机会露出曙光，一方面是去年地方公职选举大胜后，党的气势已经止跌回稳，而且在党务革新上励精图治，虽然党内分歧严重的老问题难以化解，但征召的候选人侯友宜踏实而务实，行事与发言相对稳重而得体，受到许多民众信赖。他长时期在警界与市府服务，立下汗马功劳，担任政府领导人虽有格局与高度不足之疑，但他的服务绩效与稳健作风累积了信任感，而且他包容力强，比较能促进党内团结一致对外作战。

赖清德论述为“两国论”

就候选人资历而言，侯友宜历练范围显然偏窄，局限在治安和市政范围内；赖清德担任过立法委员、行政院长、副总统、执政党主席，都是侯友宜不曾涉足过的职位。政治高层问题的论述能力，赖也高于侯一筹。赖的主要问题出在台独意志与思想太浓，大陆政府无法忍受他当台湾领导人；美国也担心他冲过头而把美国卷入台海冲突；一般民众对他根深蒂固且不加掩饰的台独思想，则深以为忧，担心他执政将招引战争。

赖清德曾公开宣告自己是“务实台独工作者”，他对台湾现状的定性是，台湾已是主权独立的国家，不须另行宣布独立；至于与对岸的关系，则是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也就是两个主权国家相互独立，台湾不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然而，依中华民国宪法以及增修条文，台湾地区和大陆地区同属中华民国的组成部分，而强调两者不相隶属，就是要躲在中华民国的招牌底下，罔称台湾已经独立。至于“台湾不必另行宣布独立”，则是故意创造语意上的政治模糊，让民众误信台湾已是主权独立国家。赖清德的基本思维与诉求，就是海峡两岸的中国与台湾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国家，如同大西洋两岸的美国与英国，早就分割了，互不隶属。

这样的主张是中国大陆完全无法接受的，为了制止这种分裂祖国的走向，不惜采取武力手段。相对而言，国民党与侯友宜的主张就比较符合宪法与现状，大陆政府比较能够容忍。依据法理，两岸同属一个中国，并非相互独立的两个主权国家，而“同属一国”抑或“两岸两国”正是国民党与民进党的根本分野；“九二共识”认同一个中国原则，但保留中华民国表述的空间。民进党则坚决反对一中原则的框架，认同两岸分属不同国家，这正是陆方坚决反对而誓言不惜一切手段制止的缘由。

民进党的台独政策引起两岸关系紧张，滑向兵凶战危风险，台湾许多民众了然于心，许多人认为这次大选将是一次战争与和平的选择。这个选择逻辑对民进党和赖清德很不利，因为这就是避战抑或引战的问题，民进党被普遍认为是可能的引战者。侯友宜主张“中华民国是我们的国家，台湾是我们的住所”，本意就是两岸并非主权相互独立的两个国家，两岸的争执属于一国之内的人民内部矛盾，而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敌我矛盾，比较可以缓和两岸之间的紧张局势。

柯文哲瓜分选票效应

民进党的主张过去10年符合台湾主流民意，但现在台湾陷入战争危机，多数民众要的不只是口头上的和平，而是要求政党及总统候选人必须拿出确保两岸和平的具体方法。相对于前两次大选，台湾目前的外部环境明显恶化，尽管美国与国际对台湾的支持声浪大很多，但大陆政府对台湾的军事压力增强很多，海峡中线的默契消失，军机绕台与围台军演成家常便饭，几已滑向兵凶战危边缘。许多民众因而生出危机感，忧心战祸临身，台湾毁于一旦。许多民众认为如果民进党继续执政，将招引战争，换上国民党执政则可以避战。民众是否普遍如此认为，有待候选人在攻防中的论述表现来决定。

这次大选的另一重大影响因素是柯文哲引起的瓜分选票效应。柯文哲为了壮大民众党政党声威，使党获得丰厚的成长动能，必定使出浑身解术竞选，力求中间选民及年轻选民瓜分两党选票。由于长期互相抨击，民进党和柯文哲已经切割清楚，和国民党的票源重叠度较高。不过，在年轻选民群中，柯文哲有优势，对赖清德伤害大。因此，侯友宜和赖清德都会设法将他边缘化，以期稳固票源。如何在三角对阵中减少我方的损害而加大彼方被瓜分的票源，将是两党候选人选战策略重要的考量。

台湾的选举专家多认为，在决定胜败的关键问题上，赖清德目前略居上风，赢面较大，各项民意调查也显示他微幅领先。但由于两岸的战争风云越积越浓，对民进党和赖清德构成不利影响；而且，国民党一年多来积极补强短板，重塑形象，已有后来居上之势。这场大选过程中的拉锯必然激烈，胜负主要取决于两位候选人的中国论述与避战之道，而侯友宜及赖清德所展现的政府领导人形象的良莠，也将是选民投票的决定性因素。

民进党面临政权保卫战，在危机意识激引之下，全党团结一致，斗志昂扬。国民党则看到重回执政的机会之窗出现，也有奋战一搏的决心。侯友宜不无竞争力，奈何党内整合与团结相对不足，团队支持力不如赖清德，能否自求多福，扳倒赖清德，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作者是中央通讯社前董事长、台湾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