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浚生：珍惜森林：碳、健康和可持续性

热点话题

森林碳汇最近在东南亚引起了广泛关注。这几年，全球各国和企业为了实现《巴黎协定》的目标，殚思竭虑地寻找各种减少和抵消温室气体排放的方法。其中，森林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保护、修复、再造森林可以捕捉大气中的二氧化碳，转换成固体锁在植被或土壤中。

森林碳信用额交易是其中一种被认为经济上可行的方案。碳交易允许企业甚至是国家购买或交换“碳信用额度”。简单来说，卖方通过各种政策和手段来捕捉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将其量化成“碳信用额度”。而买方可以支付一笔钱，购买这个碳汇，由此抵消本身同样额度的排放。

随着这个趋势，坐拥丰富雨林碳汇的东南亚各国，纷纷推出各种计划，以期分得一杯羹。马来西亚的雨林大州砂拉越最近成为第一个通过颁发“森林碳活动许可证”来监管森林碳项目的管辖区域。

对于大众来说，这算是个好消息。这个政策的施行，显示政府保护和恢复珍贵热带雨林的决心。类似碳交易这种创新融资机制，是东南亚各国从重度依赖土地资源开发，转向可持续发展的其中一个突破点。不过我们必须提醒自己的是，除了碳汇，森林还为我们提供许多生态系统服务——地区降温、防洪、提供食物等等。本质上，森林与所有可持续发展目标直接或间接相关，扮演着关键角色。

森林与联合国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的第三个“良好健康和福祉”的联系，是一个显著的例子。

最近在非洲以外地区突然暴发的猴痘，让许多人想起了冠病病毒。与冠病类似，猴痘是一种从动物传播给人类的病毒。此类疾病的起源和过度狩猎与森林砍伐息息相关。科学家相信，由于过度提取森林资源，人与动物之间的意外接触概率上升，导致类似冠病和猴痘的暴发。此前，人类对森林的干扰与疾病暴发之间的关系，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而现在，冠病大流行的惨痛经历，用痛苦与死亡给了我们一个警告。

其实，人为干扰森林而引起的疫情，对东南亚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例如，1998年在马来西亚霹雳州、雪兰莪州和森美兰州暴发的尼帕病毒（Nipah virus，又称立百病毒），就是由于过度砍伐森林而引起的疾病。尼帕病毒是一种蝙蝠传播的病毒，起源于当地的果蝠物种。森林砍伐大幅度缩小了蝙蝠的栖息地，迫使蝙蝠侵入人类农场和定居点寻找食物。该病毒是一种人畜共患的病毒，首先蝙蝠感染了农场的猪，然后猪只又感染了人类。

在婆罗洲，森林砍伐为疟疾反复暴发创造条件。在许多油棕种植园附近，也有骨痛热症病例激增的记录。然而，对土地利用变化在东南亚引起的潜在健康风险的研究，相对来说甚少。

失去森林也意味着失去舒适健康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森林砍伐导致地区性高温和干旱，并对当地居民造成相当负面的健康影响。再加上气候变化，如果事情真的往不好的方向发展，21世纪末可能出现气温升高4摄氏度的恶劣局面，置人们于热浪的威胁之中。随着温度升高，大面积的森林和土地火灾风险也可能进一步增加。

对于东南亚许多郊区居民来说，森林是生活资源的宝地，为他们提供各种营养丰富的食物和传统药物。有趣的是，借助新技术和工具，东南亚森林和生物多样性中的有用生物活性化合物，也有机会被提取，用于各种现代的制药功能。就这方面，砂拉越州政府设立了砂拉越生物多样性中心，研究州内丰富的生物资源，希望可以发现高价值的材料，应用在制药和其他相关方面。

上述森林与健康的联系表明，除了专注于碳汇，我们还应进一步扩大保护工作，涵盖森林提供的各种生态系统服务。比较棘手的是，研究表明，实施保护和恢复其他生态系统服务的措施，例如防止生物多样性丧失，可能比恢复碳储量要昂贵得多。我们可能不得不考虑更全面的计划，以有效确保森林的整体可持续性。

为此，可以使用法规和认证等其他政策工具，作为碳信用的补充，驱使企业和国家寻找更好的森林碳汇项目设计，在优化碳汇积累的同时，也尽量确保项目与各种生态系统服务，比如生物多样性保护相辅相成。

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需要我们所有人看到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之间的联系，例如这篇文章描述的碳汇和健康。我们不应该等到像冠病大流行这样大规模的事件发生后，才警觉这些问题和风险都是相互关联的。不同行业、学科和部门的工作者，要共同努力才能全面解决问题。

好消息是最近几年的土地利用变化分析表明，东南亚的森林砍伐率在过去几年已大大降低。看来我们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我们有太多理由去保护和恢复森林。让我们尽力而为。

作者是荷兰乌特勒支大学可持续发展博士

哈佛大学亚洲中心研究员

目前在马来西亚双威大学

主管可持续发展管理硕士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