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从香格里拉对话会 看亚太秩序前景与愿景

来源：香港《明报》

时隔两年多，香格里拉对话会（下简称“香会”）再次在线下举行。两年之间，世界形势已发生急剧变化，亚太秩序乃至全球安全格局今非昔比。然而亚太国家探求和平与发展前景的愿望依旧强烈，尤其是在乌克兰陷入战火之际，乌克兰及欧洲就像一面镜，迫使亚洲各国省思和展望自己未来。全球秩序正处于历史关节点上，而“香会”为参会各方提供了表达各自立场、观点及情绪的机会，也让各方能够在面对面的交流空间中，形成观点交锋和情感共振，这对亚太地区的和平发展前景与愿景至关重要。

谋求和平繁荣 是亚太时代主题

在“香会”上，各方声音都可表达出来。在多元声音的互动和激荡下，沉淀下来的共同声音也即亚太秩序的共识。笔者看来，本次“香会”上，各方共同表达了对和平的渴望及守护和平的意志。无论中美等大国，还是中等国家，均未偏离维护亚太和平这一主题。这充分说明，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亚太地区形成了和平与发展的潮流，谋求地区和平及繁荣是亚太地区的时代主题。时至今日，这一时代主题非但没有变，反而愈加清晰。俄乌战争爆发，欧洲陷入战火，作为地区一体化典范的欧盟没有阻止战争爆发，亦未能充分管控危机。这对亚太国家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警醒呢？

2019年“香会”上，美国抛出第一份印太战略报告。“印太”这一概念变成美国的热词，过去两年间，“印太”大有取代“亚太”的趋势。两者虽只有一字之别，但内涵差异甚大。简单来说，“印太”是一个地缘政治概念，核心还是集团政治。在拜登政府主导下，印太战略快速升级，组建英美澳安全同盟，升级四方对话机制，这一系列举动进一步证明了印太具有的地缘政治属性，甚至是军事同盟色彩。在“香会”上，多数与会者还是用“亚太”这一概念，因亚太地区秩序建基于区域内各国合作与交往的历史，可以说是一种地区合作形成的自发秩序。

印尼防长发言提到，要以“亚洲方式”解决分歧和挑战。亚洲国家曾被大国支配、奴役和剥削，这迫使区域国家致力创造一个和平友善的环境。在欧洲地缘政治危机下，亚洲国家更有动力和压力去审视自己的历史，寻找内生于亚洲历史文化中的国家合作与和平之道。

回望历史，500年来欧洲一直处于战争，直至将世界卷入两次世界大战的战火，欧洲列强从强国地位跌落，痛定思痛后的欧洲走向联合。当然，欧洲国家的和解与合作是在冷战铁幕、将自然地理意义上的欧洲分裂开来的背景之下。冷战后，铁幕被打破，但欧洲战争逻辑犹存，冷战阴云未散，俄乌战争打破了战后欧洲70多年和平期。

反观亚洲，尤其是东亚，一直到欧洲殖民者涌入之前，区域内各国长期处于和平秩序下。经过艰苦的去殖民化之后，东亚再次“回归”和平秩序。亚太秩序就是内生于亚洲“长和平”历史传统中的秩序，多元文化、宗教、族群在区域内形成了和平共处及互助共赢的合作秩序，这是与印太战略的最大区别。

各国合作意愿大减 非常值得警醒

亚太秩序及全球安全秩序正面临巨大挑战，这亦是与会各方共同表达的忧虑。居安思危、危机管控，这是维护和稳定秩序的前提。很多危机或灾难，或许就来自人们的无知、傲慢，「黑天鹅」式危机背后都有一群奔跑的「灰犀牛」。比如俄乌战争，危机已积聚多年，但很少有人认为会爆发战争，欧洲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在「香会」上，俄乌危机被广泛讨论，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也受邀发表视频演讲，其中提到在危机之前要采取提前干预手段，这一观点亦得到黄永宏的共鸣，国际社会需听取这一番提醒。亚太地区亦存在诸多热点和矛盾，需区域内各国共同努力，避免危机升级或发生冲突。

新冠疫情叠加地缘危机，对全球化造成巨大冲击，供应链、产业链中断造成系统性的紊乱，而能源、粮食等商品价格暴涨不仅加剧全球通胀，还给中低收入国家和群体的生存构成尖锐挑战。全球合作与和平似乎到了紧要关头，各国更关注自身安全，合作意愿、共赢预期都大为消退，这是非常值得警醒的现象。

人为制造秩序 具内在缺陷

如何重建和回归合作、塑造共同安全环境，是本次“香会”上各方重点阐述的内容，表达了各方对未来愿景的期待。亚太乃至全球秩序的规则如何构建呢？中国及亚太诸国的共同观点，还是要维护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尊重国际法、巩固多边主义合作成果。

从亚太的历史经验而言，在一个开放系统中，和平与合作的秩序可以不断演化，推动增量改进，各方的安全、发展利益与需求会达到相对和大致的均衡。反过来，断裂性的、人为制造的秩序，则有内在的脆弱性和缺陷。二战以来，亚太秩序的发展和演化，其实是在逐步寻找自身历史逻辑和传统、扬弃外来因素的过程中进行。欧洲历史经验和现实危机的确为亚洲提供了样本，但简单将欧洲一战和俄乌战争的教训类比亚洲，无疑是张冠李戴，也是对历史的无知和滥用。

“香会”已举办了19届，成为区域内各国交流互动的高级别论坛，也是亚太秩序内生增长与演化的象征。就此而言，“香会”便是亚太秩序一部分，代表了亚太国家探寻“亚洲方式”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