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国：为什么阿萨德政权如此脆弱？

从叙利亚反对派发起战事到阿萨德政权垮台仅仅十几天，谁都没有预判到如此不堪一击。这如同当年苏联解体，美国中央情报局做梦都不敢想，也如同孟加拉的哈西娜逃离出国，谁都没想到一夜变天。阿萨德、苏共和哈西娜有一个共同特征：独裁和残暴。

表面上看，独裁和残暴把民众控制得死死而显得国家很稳定，实际上严厉控制的背后就是独裁政权的虚弱，要用残暴手段压制民众，而越残暴，政权越脆弱。阿萨德家族统治叙利亚留下唯一的遗产就是残暴。

二战后，叙利亚被称为中东最不稳定的国家，自1946年法国殖民统治结束到1970年，至少发生八次政变。空军军官哈菲兹·阿萨德夺权后结束这一局面，将该国变为苏联式的一党专制警察国家，利用外部力量维持国内统治。

1973年，阿萨德与埃及联合发动对以色列的战争，并控制邻国黎巴嫩和巴勒斯坦政治领导层。阿萨德在位30年期间，建立令人生畏、相互重叠的内部安全机构，成千上万受害者在监狱中消失。他统治叙利亚的唯一标志就是无处不在的肖像。2000年，阿萨德去世，叙利亚政府修改宪法，将总统年龄从40岁降低到34岁，以便他儿子巴沙尔接任总统。

巴沙尔是书呆子，害羞、不善社交，接受过眼科医生培训，直到他那位虚张声势的哥哥去世后，他才成为指定继承人。巴沙尔曾宣布政治和社会改革计划，但很快就放弃，因为他意识到这必须摧毁他父亲的遗产。对独裁政权而言，任何有意义的改革都意味着葬送政权。这与朝鲜金家始终坚持不改革是一个道理。苏联曾在赫鲁晓夫主政下，出现过改革的尝试，但统治集团意识到改革意味着终结特权时，改革戛然而止，让勃列日涅夫缓慢拖死苏共总比苏共垮台强，因为特权集团须要继续掌权，才能榨取民众血汗，至于明天会怎么样，“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编按：据称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话），就不必去理会了。

2011年，中东各地爆发起义，叙利亚大量年轻人起来反抗巴沙尔，他们对民主、就业和全面自由的缺乏感到愤怒。政府的暴力针对使原本非暴力的街头示威变成血腥内战。数百万难民逃往周边国家，估计有50万人被杀或失踪。但巴沙尔没有他父亲那样的精明，2015年，当以逊尼派回教圣战组织为主导的叛军似乎就要推翻他时，他转向伊朗、真主党和俄罗斯寻求支持。

事实证明他无法操纵伊朗和俄罗斯服务于自己。如今，伊朗和真主党严重被削弱，俄罗斯专注于乌克兰战争，没有任何力量愿意或能够支持他。过多依赖外国军队，导致叙利亚军队腐败、训练和兵源不足。尽管他后来绝望地试图增加军人50%的工资，以激发士气，但已无力回天。

用神经毒剂袭击平民

2013年和2017年，阿萨德政权对反对派控制的大马士革郊区发动两次化学袭击，直接导致数百平民死亡，包括儿童。据人权观察组织调查，这些袭击使用地对地火箭系统。医生说，受害者表现出接触神经毒气的症状，如窒息、恶心、口吐白沫、眼鼻流出液体，因此使用的很可能是沙林这种极其有效的神经毒剂。阿萨德政权成为反人类和反文明的残暴政权，世界多国都不愿与它打交道。

这次叙利亚反对派成功推翻这个政权，打开许多臭名昭著的监狱。多年来，阿萨德家族政府一直在那里关押、折磨和处决政治犯。全世界都对其神速垮台感到吃惊，叛军也感到惊讶。重要原因是叙利亚经济严重凋敝，主要城市已成废墟，青壮男性人口大减，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本都被彻底摧毁。2020年，1美元兑换1150叙利亚镑，12月4日，1美元兑换1万7500叙利亚镑。叙利亚经济主要靠非法贩卖精神活性药物芬乃他林（Captagon）来支撑，包括军队在内的民众生存越来越困难，大多数人不想为政权而战。

丧失民心的独裁者在关键时刻被本国民众抛弃是正常现象，当年罗马尼亚的齐奥塞斯库夫妇逃亡途中被乱枪打死，利比亚的卡扎菲在逃亡途中被民众打死，残暴的独裁者都没有好下场，即使少数几个生前没有受到惩罚，死后还是被送进历史的垃圾堆。希特勒、斯大林和金日成生前都没有受到惩罚，但永远被钉在文明世界的耻辱柱上。

作者是上海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