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丽珊：保留故居文化从李光耀开始

我很赞同故居拆与否不能用公投来决定，第一是因为大多数人太习惯顺从指令，第二是缺乏文化保留的意识，根本无法作出理性的判断和抉择。

已故建国总理李光耀的女儿李玮玲医生上个月9日病逝，她是欧思礼路38号李光耀故居的最后一位居住者。随着她的离世，房子去留问题再度引起高度关注。

李光耀是开国功臣，从保留本国历史和文化遗产，以及形塑文化和新加坡人身份意识角度而言，保留故居是必然选项，接下来该关注的是以怎样的形式保留最为妥善，对国人产生深刻意义，其他都只是杂音。

当前的核心任务难道不是采纳相关专家和专业团体的意见，彻底和全面的评估，然后颁布法令保护故居？我们似乎正朝这个方向发展，没有因应屋主李光耀的生前遗嘱或部分家属意愿而将之立即拆除。

李玮玲去世后，获得英国政治庇护的弟弟李显扬于10月15日在社交媒体贴文，表示为尊重并完成父母的遗愿，他将申请拆除故居，并在21日向市区重建局提出拆除申请。

国家文物局10月24日发文告指出，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长将根据有关建议，决定是否依据《保存古迹法令》，对欧思礼路38号发出保存令。文物局将研究故居是否具有值得保留的国家历史、文化和建筑价值，并向文社青部长提呈建议。有鉴于此，市建局将延缓审核李显扬对这所房子的拆除申请。

从人物和家族的重要性，到那些实实在在改写新加坡历史的场景，我认为这座故居展现跨时代的历史意义，生动勾勒出建国过程中的重要篇章。

李光耀是新加坡建国以来任期最长的总理（31年），他从1940年代单身到结婚，一直住在欧思礼路38号，直到2015年逝世为止。三名子女，包括担任新加坡总理近20年的李显龙，以及弟妹李玮玲和李显扬都在此出生和成长。

仅凭底层饭厅深厚的历史意义，这座故居就应当免于被拆除的命运。人民行动党创党时，包括工运领袖、教师、律师和记者在内的行动党发起人，就是在这里讨论如何设立一个新的左翼政党。

针对故居的历史意义，新加坡社科大学校长、历史学教授、国家文物局董事会成员陈大荣日前撰文表示，故居是“新加坡历史的组成部分。这栋房子及其历史不应从我们的国家意识中完全抹去”。资深评论人庄永康早前亦在《联合早报》撰文，分享发人深省的观察：“新加坡人民的思维，如果仍然停留在law by law照章行事的阶段，上面说了不可以就不可以，那么我们永远无法推陈出新，迎接新的挑战。”

我很赞同故居拆与否不能用公投来决定，第一是因为大多数人太习惯顺从指令，第二是缺乏文化保留的意识，根本无法作出理性的判断和抉择。

当国家的一代伟人逝世，他已经不属于个人或家族，而是进入国家的公共领域，国民自然没有听从其生前意愿的道德基础，但是我们绝对会尊重和深度考虑。我们更无须花费太多资源，去报道或传播太多没有营养的私人恩怨。

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故居拆不拆关我们什么事？当然太关我们的事。就是因为我们一直不把曾经的许多“故居”当一回事，在众多先进国家中，故居文化最显阙如、贫乏；能碰上一个我们最尊敬、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李光耀——国家和社会还不捉紧机会展现专家团体的力量，以及保留和维修古建筑技术和专业素养，甚至进行一次全民教育的必要洗礼？或者专业团体还不展现救护这个重要古迹的强大立场？

李光耀逝世的时候，我在俄罗斯旅居无法归国。母亲每两天就打电话跟我确认：你真的不回来？确定不回来为他送行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一生都会因此而后悔。他国葬那一天，我在波罗的海边上的加里宁格勒寓所窗台点上白色蜡烛，一边看电视直播，一边和多数新加坡人一起哭泣。

如果专业团体没有辜负众望，确保故居得以保留，我认为保留故居的最大挑战，是它的展现形式。展现实物实景之余，还得展现李光耀崇高的理想、丰富的精神面貌、简朴无华的生活，以及终身日夜勤于学习的良好典范。这对于热衷排队抢购怪趣Labubu娃娃、自我沉溺于数码世界的新世代国人，应该具有积极的意义吧？

李光耀可以为新加坡倾其一生，为我们几代人打造幸福的家园，我们怎么连他死后，房子怎么处置都仿佛乱成一锅粥？为时还不晚，建立新加坡的故居文化，就从李光耀开始吧！

（作者是文字工作者／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