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惠迪:新加坡会成为亚洲第一个英语国家吗?
新加坡建国伊始,政府就实施双语教育政策,双语教育政策是新加坡建国的基石。一个甲子以来,英语已成为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语,也是政府和公私机构的行政用语。和马来语、华语、淡米尔语相比,英语属于顶层语言。
另一方面,由普查统计趋势看来,从1980年到2020年的40年间,以英语为主要用语的华族居民,从7.8%升高到47.6%;使用华语的从10.2%增加到40.2%,而华族方言则一落千丈,在家最常使用方言的华族居民,由1980年的81.4%,降低到2020年的11.8%,业已濒危。因此有社会语言学家预期,新加坡将成为第一个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亚洲国家。
当我在新加坡出版的学术著作中(郭振羽教授和罗福腾副教授合著《多元和统一:新加坡的语言与社会》)看到这个“预期”时,内心十分矛盾。论情感,我不希望“预期”成为现实,但是,形势比人强,上引数据说明专家的“预期”并非无的放矢。
最近,听了新加坡第四代领导人人黄循财总理在国庆群众大会上的演讲,令人耳目一新,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黄总理在华语演讲中,特别就华社所关心的双语政策明确保证:“要保留亚洲人的精神面貌和传统价值观”,强化母语仍是基本国策。他进而指出,虽然实施了数十年的双语政策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才,但是各种迹象表明,新加坡的双语优势正在削弱,母语水准每况愈下。长此以往,新加坡作为亚洲社会的特质必然流失,多元种族与文化的和谐基础难有所本。
“双语优势正在削弱,母语水准每况愈下”还能等闲视之吗?不能,必须立即行动。如何是好呢?黄总理提出一些举措,他特别强调会持续支持华社、支持国人提升双语能力,鼓励国人从小使用华文华语,放宽学习高级华文的条件,培养更多精通华文的本地人才。《联合早报》社论说,这对始终忧心本地华语文水平的华社各界来说,无疑是派了一颗盼望已久的定心丸。
说到具体措施,早报社论特别提到新加坡应该建设一道语言景观,即各类官方告示、指示牌、路牌、招牌、公共场合广播使用四种官方语言,让年轻人沐浴在母语润物细无声的环境中,潜移默化地意识到母语的重要性,真切地感受到新加坡作为亚洲社会的现实。
历史证明,双语政策使新加坡今天在亚细安别树一帜、鹤立鸡群,如果单语化,果真成为亚洲第一个英语国家,新加坡人将随着母语的消失而丧失自己的文化,成为浮萍,狮城随之沦为文化孤岛。
强调母语学习的重要性,必须得到家长的真心认同与配合。日前,笔者在早报新闻中看到,为华社自助理事会补习计划服务了18年、荣获银松奖、负责教导小三至小六年级学生的华文老师李淑慧说:“家长在家里一个讲华语、一个讲英语最好,孩子在小时候讲华语,与长大学英语是没有冲突的,最重要的是让孩子喜欢上语言(华语)。”
李淑慧的经验值得新加坡华族家长重视。中国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博导王汉卫教授,和北京华文学院白娟博士通过问卷调查分析后,针对新加坡华语传承的现状,提出“四个一个”和“四个一种”具体而有针对性的建议:
一、一个家长,一种语言。由一个家长负责跟孩子讲一种语言,如父亲讲英语,母亲讲华语,让孩子在跟父母交谈时自动转换语码,好在最自然的情况下练习使用华英双语。
二、一个地方,一种语言。家长规定孩子在不同地方讲不同语言,比如在学校里讲英语,一回到家中就必须用华语交谈,这样就可确保孩子每天都能使用双语,以免出现偏向某一种语言的现象。
三、一个时段,一种语言。家庭成员也可以在不同时段讲不同语言,例如约定在白天讲英语,晚上看电视或闲聊时讲华语。
四、一个活动,一种语言。例如在学习理科的时候用英语,在学习文科或文体活动的时候讲华语。(详参《华二代祖语保持研究》,654页,暨南大学出版社,2023年12月)
李淑慧积18年华文教学之经验,向新加坡华族家庭所提出的建议,跟上述两位专家所提出的第一点建议不谋而合,“英雄所见略同”。
黄循财的国庆演讲为新加坡各族母语的生存与发展指出光明的前景,人们有理由相信,新加坡不会成为亚洲第一个英语国家。
作者是资深语文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