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真：岸田政府外交回顾

在岸田文雄上任之前，人们对他的外交政策寄予厚望。至于他是否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或许要留待未来的历史学家评判。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宣布不参加自民党总裁选举，这意味着自2021年10月上台的岸田政府，将于今年秋季结束执政。日本每四年举行一次众议院选举，上一次选举在2021年10月举行。因此，下一任自民党总裁，也就是日本首相，至少要在2025年秋季选举中产生。这也意味着岸田在任期内提前一年将权力移交。不过，日本首相拥有解散议会权，因此下一任首相也有可能在2025年秋季之前解散议会，举行众议院选举。

回顾岸田的三年首相任期，经历了从疫情中复苏、2022年2月开始的乌克兰战争、2023年5月的广岛峰会等重大事件。在这三年中，日本的综合国力大幅下降，国内生产总值（GDP）跌至世界第四位，日元汇率暴跌。但另一方面，岸田在执政前，没有人能想象他会推出如此多的政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来自自民党中最大的自由主义派系宏池会，却在军事安全领域取得显著成果，令人难以置信。具体的成果包括2022年12月推出安保三文件修改案，制定将国防开支增加到占国内生产总值（GDP）2%的方针。这些政策都是在乌克兰战争造成的紧张军事安全环境下推行的。

在乌克兰战争爆发之际，为了防范未来“东亚有事”，岸田政府在外交方面表现出的特点，是与美国和发达国家保持一致。然而，从广岛峰会前后开始，日本调整一些政策轨道，恢复了七国集团中唯一非欧美国家的灵活性，并在中东问题等方面展现出独立的一面。此外，与韩国总统尹锡悦建立密切关系，大幅改善日韩关系，可以说是岸田外交的重要成果。

然而，岸田政府对华关系并未达到预期目标。岸田在2021年10月的施政方针演讲中表示，希望与中国建立稳定关系，并阐述“与共同秉持普世价值观的国家携手，对中国坚持正确的主张，强烈呼吁中国采取负责任的行动，同时，也要保持对话，围绕共同的诸多课题开展合作”。他在同月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电话会谈中，就构建“具有建设性、稳定的日中关系”达成一致意见。但此后一年，日中之间没有首脑交流。直到2022年11月，岸田才终于与习近平举行首脑会谈，但他提出的“建设性且稳定的关系”以及“台湾海峡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等内容，以及中国拘留日本人等问题，均未能取得具体成果。

限制岸田对华外交的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乌克兰战争爆发后，尽管中国与俄罗斯没有结盟，但在国际舞台上普遍认为中国支持俄罗斯，才让俄罗斯得以继续推进战争。即便如此，欧美各国的首脑和部长仍与中国保持交流，持续对话，而日中两国首脑、部长级对话却表现得消极。

另一个原因基于日本的国内因素。由于日本国民对华印象极差，对自由主义派系宏池会出身的岸田政府来说，是否“亲中”受到非常严格的审视。此外，岸田随时面临举行众议院选举的危机，这让他很难展开积极的对华外交。

然而，如前所述，在广岛峰会之际，岸田提出区分中国和俄罗斯的观点。峰会的联合声明明确表示：“我们愿意坦率地关切中国，认识到直接向中国表达我们的担忧的重要性，并准备与中国构建建设性和稳定的关系”“我们的政策方针并不是以损害中国为目的，也没有妨碍中国的经济进步和发展”。同时，声明也表达对台湾海峡、南中国海、中国人权问题等各种担忧。

从岸田在施政方针演说中表示的“与共同秉持普世价值观的国家携手，对中国坚持正确的主张，强烈呼吁中国采取负责任的行动”这一点来看，可以说取得成果。但问题突出表现在施政方针演说中叙述的后半部分内容，即“继续对话，就共同的各种课题进行合作”。2023年11月在旧金山举行的日中首脑会谈中，虽然恢复“战略互惠关系”这一关键词来定位日中关系，但并没有拿出具体的实际成果。

岸田本来应该在今年8月上旬访问蒙古和中亚五国，但由于日本国内有可能发生大型地震，他取消出访计划。如果这次出访得以实现，无疑会对日中关系产生积极影响，但岸田政府最终未能走到这一步。

在岸田上台之前，人们对“外交岸田”寄予厚望。至于他是否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或许要留待未来的历史学家评判。

作者是东京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