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可：从低空经济看中国为何发展新质生产力

中国国务院今年3月将“积极打造生物制造、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新增长引擎”写入政府工作报告。7月，大陆政府二十届三中全会再次提出“发展通用航空和低空经济”。低空经济已经成为中国发展新质生产力、培育经济增长新动能的重要赛道。通过剖析这只麻雀，我们可以管窥中国政府近年来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主要原因。

首先，发展低空经济，说明中国政府仍然希望以创造新产业、开拓新赛道的方式，推动经济发展。近年来，中国经济增速下滑，国内外舆论普遍认为中国应该扩大内需，提振消费，从需求侧着手，解决经济增长面临的困难。但是从现有做法来看，中国政府可能对经济增长有独特的思路，他们认为只有不断培育低空经济这样的新兴产业，才可以维持创新创业的势头，激发企业家精神。这是几十年来推动中国经济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今后也将继续发挥作用。

以低空经济为例，在短短几年内，亿航智能、峰飞航空、小鹏汇天、时的科技等初创企业快速崛起，成为行业主要玩家。这种由初创企业带动新兴产业发展的现象，在中国经济中司空见惯，但是在东亚其他经济体却相当罕见。因为新兴产业风险大，不确定性强，民营部门很少有意愿积极跟进。大量关于创新创业的研究已经表明，新成立、快速成长的初创企业，无论在薪资水平，还是创造就业能力上，都要高于现有行业里的传统企业，能强有力地带动经济增长。

其次，发展低空经济，反映中国政府希望为新技术提供应用场景，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技术竞争中，取得领先地位的基本想法。在中美科技竞争中，中方一直强调自身的一个独特优势，是拥有全世界最丰富的新技术应用场景。中国不仅因为制造业规模庞大而对新技术有巨大需求，而且还在努力通过发展新兴产业的方式，不断推出新的场景。低空经济无疑是中国政府创造新场景的一次有力尝试。

低空经济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不仅涉及无人机，eVTOL（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等飞行器的智能硬件技术，也要运用到与电池相关的新能源技术，以及和自动驾驶相关的人工智能技术。这些技术能否实现，又和数码建模、虚拟仿真、智能感知、机器视觉等底层技术息息相关。所有这些新技术都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关键技术。

低空经济可以为这些新技术提供巨大的需求，加速商业化步伐。我们看到，各行各业都在努力探索低空经济可能的应用场景。无人机是低空经济最成熟的场景，围绕运用无人机开展物流，交通巡逻、应急救援，勘探测绘、电力巡检等业务的可能性，业界正在热烈讨论。随着eVTOL技术的逐步成熟，未来越来越多的载人应用场景会被开拓出来。

最后，发展低空经济，也显示中国政府以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为契机，推动制度改革，建立新质生产关系的意愿。新兴产业的发展，不仅仅受制于技术进步，也受制于落后于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对于发展低空经济而言，最大的障碍是对空域的严格管制。低空经济发达的国家，都经历一个空域管理从军方主导向民航主导转变的过程。比如在美国，过去几十年里空域资源逐渐向民航倾斜，军方控制的空域已不足两成，发展低空经济，无疑能有效促进中国放宽空域管制。

2023年11月，民航局等有关部门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空域管理条例（征求意见稿）》，在300米以下空间划设了G类、W类非管制空域，使低空飞行活动审批手续大为简化。今后，各个地区如何制定空域管理的细则，使其落地，各地区间的管理规则如何协调，将成为空域管理改革的重点。

低空经济是与新质生产力相关的诸多赛道之一。即使在未来几年它顺利发展到万亿元规模，也许仍很难成为房地产或者新能源汽车一样的支柱产业。但是笔者相信，只要像低空经济这样的新产业、新赛道不断被创造出来，相关的新技术、新场景不断涌现，相应的制度改革不断推进，中国经济就能持久保持活力。

作者是日本贸易振兴机构亚洲经济研究所主任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