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华：从《经济发展理论》看“卷”词与新质生产力

大家的精力应该用在对生产要素的新组合、发展思路的重组、新技术的采用、新市场的开辟等。这样无论投入的强度与愉悦感还是收益，都远远超过卷式发展。每个领域都是如此。

中国社会当下很多领域都喜欢提“卷”。笔者印象，那最初是指教育领域，尤其是指中小学家庭教育的卷。很多家长为了孩子学习，给孩子报了很多课外班，被人认为是中国教育的卷。现如今，“卷”一词已扩展到中国社会很多领域，媒体报道中国工薪阶层从“996”到“896”（编按：指从上午8时工作到晚上9时，每周工作六天），中国电动汽车在国内领域卷到亏损也要竞争，等等。

中国社会的发展，只能靠卷来实现吗？非也。中国电动汽车一到国际市场，市场之广阔和一定的利润率，可以让人忘记卷词。笔者身边有些朋友的企业，在同行业低水平竞争情况下，坚持技术和质量路线，近两年仍实现30%的增长。背后原因就是“新质生产力”。

中国国家领导人提新质生产力的初心，是希望中国企业走技术路线，实现中国制造在微笑曲线的上移。从中国改革开放40余年发展来看，中国已经到了依靠技术实现发展的阶段，以往走增量市场的道路已经不可持续。

这也是卷的内在发展逻辑。从世界发达经济体的发展路径来看，中国式现代化必须依靠科技作为支撑。从中国当下面临的国际形势来看，以科技作为生产力的推动也是必须。

其实，中国当下发展由新质生产力而起，可以延伸到新的发展思路、新的生产组合方式等，从而实现创新式发展。

最近看了熊彼特的《经济发展理论》，对新质生产力有了更多联想思考。熊彼特认为，所谓发展，不是循环，而是要和以往有质的突破。在他的思考中，创新不仅意味着采用新技术，还包括开发新产品、采用新方法、开辟新市场、采用新材料、实现新组织等。

在熊彼特看来，市场是须要创造的，购买力是被创造出来的。这一点已经为很多案例所证明。美国汽车大王福特说过，如果当年问顾客要什么，顾客会回答“一匹更快的马”，而不是一辆汽车。福特正是对汽车生产线进行革命性的创新改造，让汽车生产走上批量的工厂路线，汽车才走向社会大众。今天，苹果手机、电动汽车，都创造了新产品的购买力。放在10年前，谁能想到汽车可以不要发动机？无论是批量化汽车的出现，还是苹果手机、电动汽车，都是新技术推出的新产品。正是这些产品的推出，人类社会才有了新的发展。

还有一点，新质生产力需要人来推动和发展。熊彼特指出，单个发明不能算是创新，必须应用到产业上，才能算创新。把发明应用到产业上并推广的人，才能算企业家。这也是当今发展新质生产力所必须的。既要懂技术，又要懂市场经济，这是从知识素养和结构角度来说。另外，从企业家的发展理念来说，必须要始终思考创新发展，而不是因循守旧，才能称得上企业家。

中国改革开放走到今天，企业家须要具备的素养，已经从最初的“清华北大不如胆大”，到后来的市场至上营销才能；到今天，已经发展到须要具备科技眼光和创新理念的现代素养。中国企业在各自行业里排到世界前20的不多，多为靠中国庞大市场规模取得，真正靠内生科技研发走到世界前列的数量还有待扩展。这就需要真正具备带领企业走内生发展道路的世界级企业家。

宏观如此，微观也是如此。前两年疫情，这两年的国际形势等，身边从事传统行业、沿袭原有经营路径的朋友，企业都在走下坡路。那些致力于创新、走技术路线的朋友，这两年企业不跌反涨，让人真正感慨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性。

再回过头来看卷。历史社会学家黄宗智曾就中国历史上小农经济的“过密化发展”提出了“内卷”，意即小农经济的发展不是靠技术进步，而是靠从事农业劳动的人力增加来实现发展。这样的发展不会提升农业生产力的质，反而会导致边际效应递减，生产成本增加。

今天很多行业用卷，想表明各自行业赢的机会不多。其实，这都是用静止和限制的眼光看问题。正如熊彼特所说，要跳出常规思考发展思路，对生产关系实现新的组合，生产力就会有新的发展。一旦创造出新产品，开辟出新市场，蓝海市场就会出现，机会才会大量增加。今天中国一些新行业、新企业的高速发展，充分验证这一点。

大家的精力应该用在对生产要素的新组合、发展思路的重组、新技术的采用、新市场的开辟等。这样无论投入的强度与愉悦感还是收益，都远远超过卷式发展。每个领域都是如此，就是中小学教育的投入，家长要引导孩子养成好的学习习惯、培养内生的学习兴趣之外，多培养孩子去扩展视野、提升认知格局，比给孩子报什么班，可能对他们的一生影响更大。正如爱因斯坦所说，想象比知识更重要。在经济领域，对生产资料的新组合、对生产关系的新调整、对新技术的新引用等等，都会让企业不再用力于和同行拼价格，而是专心考虑创新。这样企业发展后劲更足，收益也会更多。

当整个社会都专心于在各自领域创新提升内在时，大家得到发展，社会活力也会充盈，创新力也将加强。这样的社会，将是强大和潜力无限的。

作者是南京大学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