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鹏：塞尔维亚是俄罗斯的前车之鉴

北京学者杨军在《联合早报》发表文章《历史的抉择是站在正确一方》（7月15日言论版），提到塞尔维亚。我研究塞尔维亚政治、历史几十年，对此领域比较熟悉。杨军的表述存在事实错误。

科索沃原是塞尔维亚一个省，正在闹独立。塞尔维亚和俄罗斯同属斯拉夫人的东正教国家，有非常深厚的历史渊源。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塞尔维亚的基本态度是：支持乌克兰领土完整；避免公开、直接批评俄罗斯，并反对制裁它。

科索沃则坚决支持乌克兰。乌克兰对塞尔维亚的态度不满意，但两国继续交往。乌克兰欣赏科索沃态度，但仍不承认科索沃是主权国家。几方的关系错综复杂。

近期媒体透露，塞尔维亚的弹药经由第三方流入乌克兰。对此，杨军在文中详细引述新闻报道。但是，这没有改变塞尔维亚对俄乌战争的立场。杨文说：“就连之前坚定挺俄的斯洛伐克、塞尔维亚和匈牙利，都开始急剧转向乌克兰一方。”所谓的塞尔维亚“之前坚定挺俄”“急剧转向”，都不符合事实。

此前，杨军在《联合早报》发表《为何俄国决策一错再错？》（3月27日言论版），提出让俄罗斯体面撤军，却没给出任何具体建议。对此，我撰文《如何让俄罗斯体面撤军？》（4月10日言论版），予以澄清，指出“俄罗斯最大的利益是克里米亚和乌东”“没对克里米亚和乌东做出安排，俄罗斯绝不可能在没有输掉战争的情况下撤军”。

杨军终于接受我的观点，承认克里米亚和乌东的重要性。他在文中说：“如果俄国能以立即撤出乌东四州、克里米亚地区交由国际托管五到十年后回归乌克兰，以及战后有限赔偿为条件，来同乌克兰谈判，尚有可能争取到乌方保证不加入北约，不以战犯名义起诉俄国军政要员，以及附条件和期限的解除西方制裁等相对有利的条件。”

关于国际托管，涉及塞尔维亚的就有两例。1995年，克罗地亚发动“闪电行动”和“风暴行动”，占领塞族人控制的大片领土。塞族人与克罗地亚签订城下之约，将东斯拉沃尼亚交给国际托管，两年后返还克罗地亚。数十万克罗地亚塞族人被迫离开祖辈生活几个世纪的家园。这是塞尔维亚历史上最大的失败。

1999年，北约空袭南斯拉夫（由塞尔维亚和黑山组成），塞尔维亚同意将科索沃交给联合国托管，未来地位问题待定。在国际社会调解下，塞尔维亚和科索沃进行了几十年的谈判，以失败告终。2008年，科索沃宣布独立。以西方为首的一些国家承认科索沃，以俄罗斯、中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不承认。

这两次国际托管，都是在塞族人战败的情况下发生的，对塞族人极其不利。俄罗斯尚未战败，不会接受上述两种模式。我依然认为“克里米亚归俄罗斯，乌东归还乌克兰但自治，是最现实的方案。”（《如何让俄罗斯体面撤军？》）

在常规情况下，俄罗斯最坏的结果是乌军占领克里米亚和乌东。只要俄罗斯人守住自己国家的领土，乌克兰没有能力要求俄罗斯赔偿，也没能力逮捕普京等移交国际法庭审判。

塞族三位领导人——米洛舍维奇、卡拉季奇和姆拉迪奇，均因战争犯罪被国际法庭审判。然而，三人历史定位不同。米洛舍维奇因为失去克罗地亚的塞族土地，被认为是失败者；卡拉季奇和姆拉迪奇因为保住塞族共和国，被许多塞族人视为英雄。无疑，普京也特别在意自己的历史定位。克里米亚和乌东既是俄罗斯核心利益，也关系到普京历史地位。普京和其他俄罗斯领导人都不会轻易放弃。

特朗普能不能当选美国总统，是俄乌战争重大变数。特朗普遭枪击，赢得同情分又树立硬汉形象，加大当选可能性。他在上个任期，政策有利于塞尔维亚。塞尔维亚人希望他上台，俄罗斯人也是。很明显，普京等俄罗斯领导人在关注特朗普能否上台，以及以后美国的政策有什么变化。在此之前，别期待俄罗斯人做出根本性妥协。

作者是山东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