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无人驾驶出租车引发的争议与挑战

近日中国武汉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就是萝卜快跑公司推出的无人驾驶出租车，几乎颠覆了整个网约车出租市场，担心人工智能抢夺自己饭碗的大量司机，首当其冲面临新技术带来的威胁。

根据相关统计，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月里，萝卜快跑的订单量超过300万单，假设每单15元（人民币，约2.8新元，下同），也就有超过4500万元的市场，已经被无人驾驶出租车占据。大量网约车司机表示，自己的接单量大幅减少，收入也比以前缩水了接近三分之一。

笔者问询了武汉亲戚之后发现，如果参照现在的发展趋势，可以相信，以后出租车司机和长途货车司机真的会大幅减少。

首先是萝卜快跑的无人汽车有几大优势十分明显。第一，安全上有保障，无人汽车开得非常稳，会提前根据周围环境做出合理的判断和操作，不管是突然有一辆汽车要拐弯，还是路上冲过来一个行人，都能很快反应过来，然后精准进行制动。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武汉萝卜快跑几乎没出过事故，出现的问题基本都是被有人的车撞到，或者遇到蛇形走位的奇葩行人。

第二，它不仅安全，还特别便宜。据亲戚说，同样一段路程，如果用滴滴叫车软件，价格差不多要25元；而用萝卜快跑的话，只需要12元，差不多是打了对折。

为什么会这么便宜？道理很简单：萝卜快跑是无人驾驶，直接省去大比率的人工成本，而且无人出租车几乎都是24小时运营，相比普通出租车，订单数量增加了接近1.5倍，这就有了降低费用的空间。所以现在武汉人都知道出门打车用萝卜快跑更便宜。这是它能够快速抢占市场的核心原因。

更深刻广泛影响社会形态

人工智能出租车的出现足以改变城市和市民生活形态，堪比当年淘宝的出现，或将更深刻、更广泛影响中国的社会形态。

如果大街上24小时跑着这种车，商业竞争会压低价格，然后价格合理到接近公交车水准，那很大一部分人可能不需要买自己的车。拥有车是很麻烦的事情，每年的各种费用、停车和充电的麻烦，要有保险，要面对开车疲劳和出行堵车的烦恼。

为什么会堵车？因为路上车太多，可是大部分车里只有一个人。如果利用信息技术合理安排，可以减少一半以上的车辆在路上行驶。如果整个道路运输信息化，整个社会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车，有十分之一可能都够了。智能技术的发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以极大地降低社会的资源消耗。

这将是一次巨大的社会变革。和任何一次伟大的技术进步一样，无人驾驶出租车和未来的无人货车，将极大增进消费者的福利，提升社会效率。和淘宝的出现一样，它以某种方式重建了人机信任，未来社会不需要那么多私人拥有汽车了。

只要是社会变革，就会有利益分配的调整问题。现在，出租车司机就面临没有饭碗的挑战。但是，站在历史高度，每一次社会变革，都面对这种局面，这无法阻挡技术的进步，因为生产力发展才是推动社会的中坚力量。工业革命中纺织女工面临下岗，没有阻止纺织机器普及，工人砸坏机器也无法阻止机器工业时代的来临。

须帮助出租车司机过渡

对于出租车司机来说，这确实是极端残酷的。社会应该对这个群体进行一定的帮扶，让他们可以顺利度过这个艰难时期。这是时代对中国政府和中国社会管理的考验。

每一次社会变革，都必然面对社会成员之间的利益协调。为什么手机支付在诸多国家至今无法推广？因为利益关系无法快速协调，既得利益团体阻挡了社会的进步。这就是所谓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影响。

谁能够快速解决这些社会问题，谁就是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干将；哪个国家拥有这种革新能力，就能引领将来的世界。因为生产力的解放才是真正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并且无可阻挡。

可以预计，货车司机将被替代，或者说，能接的工作量将大大减少。货车司机工作强度太大了，超载、疲劳驾驶等，这次都有机会同时解决。同时因为无人技术的普及，货运成本必将下降极多。与此同时，智能城市、智能物流、智能仓库，无数相关行业都会因为运输成本降低，获得巨大的管理效益。

人们重点担心的问题主要有：形成资本垄断、造成大量失业，以及衍生出社会管理，也就是政府有没有能力同时应对、完成技术升级和平滑就业的问题。

技术成熟必然造成的结果就是，无人驾驶技术不可能被一家公司垄断。现在仅仅中国市场，拥有类似能力的就有好几家。随着技术进一步发展，会变成成熟技术，也就是有一定规模的公司都能掌握的技术。所以应该不存在技术垄断的可能性。

失业确实是个大问题，而且可能是群体性的和集中爆发，如果处理不好，会对社会造成重大冲击。因为网约车、快递和外卖是社会失业问题的蓄水池，很多其他行业的冗员或无力竞争者会较容易进入这个行业；现在再受冲击，问题就较为严重。

这也是对政府行政能力的主要考验，能不能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是这次“社会—技术变革”能否成功的关键。人们可以探索更多方法，例如，像西方拟议中对机器人征税一样，对无人驾驶汽车征税，或者对该类运营公司征收特定的社会管理费用，用来在一定年限内，以转岗培训和失业补助等方式补偿当前的出租车司机，并且随着年限逐步减少这份费用，或者把这份转型费用作为司机的养老金等等。无人驾驶出租车公司是可以消化这份费用的，因为市场有广阔的发展前景，资本市场也可以发挥杠杆和引导作用。

最后的问题，是政府有能力完成这种社会变革或者转型吗？或许世界上不是每个政府都有这个能力，但是以科技进步和民本思想为导向的政府，有意愿也有能力接受挑战，在接受前所未有的技术变革的同时，尽可能地平衡、调整社会利益关系，迎接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作者是成都复旦西部国际金融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