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瀚森：俄乌战争的选择题

如今在俄乌战争进入第三年之际，美国通过全方位援助乌克兰的行动，向世界宣示了自身强烈的企图心：在未来俄乌战争终局后，美国将以战胜国姿态，继续主导世界秩序。

笔者在上一篇文章《伊以冲突的石头剪刀布》（《联合早报》4月16日言论版）提到：唯一不确定的变量，来自以色列的袭后应对方式。4月19日，遵循古律法“以眼还眼”原则的以色列战时内阁，还是迅速且精准打击了伊朗境内空防设施。不过值得世界庆幸的是，以色列此次的回击也是一张明牌，行动具备清楚的警告性质，但又是克制的。伊朗一方甚至不愿把相关袭击指向以色列，传达出冲突“到此为止”的态度。

随着涉事各方或明或暗的攻防变换，中东战争升级的导火线得以解除，紧绷的世界金融及资本市场也得以喘息。纷乱世界的关注焦点又回到俄乌战争，近期的头条新闻莫过于延宕半年之久的乌克兰军援法案，终于得以在美国国会参众两院表决，并以绝对优势通过，军援总额逾610亿美元（约830亿新元），将极大提升乌克兰军队的空防能力及远程打击能力。当前稍微倾向俄军的战争天平，在短期内将重回均势。

值得留意的细节是：相关法案的通过，得益于美国民主党与共和党两党议员的罕见联手。2024年是美国大选年，驴象两党在回答“作为美国队长，面对当前的纷乱世界，管还是不管”这道选择题时，往往基于本党的利益考量及受众支持，双方立场泾渭分明、矛盾难以调和，导致处于战争威胁的北约诸国，已经开始质疑美国的领导力。

但随着共和党籍的众议院议长约翰逊改变态度，承认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至关重要；以及共和党的准总统参选人特朗普也一反常态，说出“乌克兰的生存与力量对美国也很重要”，标志着美国社会在经历了激烈的政策博弈、族群撕裂后，政治精英群体及主流民意又重新形成了共识：要成为美国队长，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作为建制派主流政治家，美国总统拜登不无骄傲地发出激昂诘问：如果美国不领导这个世界，还有哪一个国家可以站出来？哪一个国家？

纵观历史，面对国际争端最会做选择题的国家之一，无疑是英国。历史上著名的英国首相丘吉尔曾经对美国有过一个经典评价：在尝试了所有错误选项后，美国人总能做出正确选择。

中国也必须回答选择题

美国在一战及二战初期都维持立场模糊的中立者角色，直到大战后期才选边参战，并成为战胜国之一，从此开启了世界首强之路。如今在俄乌战争进入第三年之际，美国通过全方位援助乌克兰的行动，向世界宣示了自身强烈的企图心：在未来俄乌战争终局后，美国将以战胜国姿态，继续主导世界秩序。

必须回答同一道选择题的另一个大国是中国。中国目前仍然坚守和平中立，劝和促谈，推动冲突各方政治解决纷争。作为具有强大实力的中立方，能够成为敌对双方阵营都努力争取的致胜王牌；但硬币的另一面，却容易在战后陷入两头不讨好的孤立困境。日前，欧盟与美国都表达了中俄贸易对俄罗斯军事工业提供支持的担忧。展望后俄乌战争时代，中国是否会出现“答错选择题”的战略误判？

作为有着几千年历史的文明大国，中国的历史长河中孕育了众多杰出的战略思想家、国际外交精英。第一次世界大战终局阶段，北洋政府通过《对德宣战案》，采取派遣劳工旅的方式参与一战，并作为战胜国扩大了参与国际社会的机会，国内工业及国际贸易得以发展，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关键转捩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战区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中国最终以战胜国身份，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深度参与了战后世界规则的制定与维护。

正是有着如此厚重的历史沉淀与文明基因传承，至今，中国在国际外交场合能够自信地秉持着北京官方所说“客观公正立场，按照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决定自身立场”的战略定力。俄罗斯是拥有核威慑力量的区域大国，即使来自美国及北约军援一再加码，但在北约军队不直接参战的情况下，俄乌战争注定是一场持久战，时间长度将跨越2024年。中国在平等互利基础上，与俄罗斯开展民用经贸往来及能源贸易，从另一个角度稳定了国际油价及通货膨胀，同时有助于亚太区域的和平与稳定。

但如果关注中俄近期外交互动，会发现相比起战前的中俄合作“无上限”的政治语境，中国如今更强调的是“三不”：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随着微调，中国重新将战略灵活性把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俄乌战争不可能出现两次世界大战“攻占敌方首都”的结束模式，让我们来展望另外两种（唯二）终局模式：

第一种模式，战争双方通过谈判，互有得失地止战。坚持和平方案的中国作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之一，必然是和约的缔约方及见证方。第二种模式，冲突某一方处于战争颓势，冒险使用战术核力量，而中国一贯坚持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同时反对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在此模式下，中国必然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军事上站在反核的一方。因此，当必须交上答卷的终局时刻，中国已经预定了一个战胜国的位置。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二战时中国处于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两个敌对政党共产党与国民党达成合作，共抗外敌；如今在俄乌战争的关键节点，美国的共和党与民主党同样达成合作，对侵略行径说不。中国外交部在阐述本国立场时，强调中国始终坚持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美国众议院议长约翰逊在推动军援法案时，同样说出“我想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殊途同归，世界期待中美两个超级大国在俄乌战争这道选择题上，共同交出合作双赢的答案。

作者是亚太区域企业集团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