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瀚森：家有余粮的大智慧

2024年财政预算案已经由副总理兼财政部长黄循财在国会公布，除了所有国民都喜闻乐见的“新年红包”600元邻里购物劵，预算案也聚焦于“齐心协力，共创未来”，中低收入家庭以及年轻夫妇及银发一族都受益；对于担忧运营成本上涨的中小企业，预算案也适时推出13亿元的“企业援助配套”。今年的预算案基本上是一个让社会大众普遍感觉“有点甜”的包容性施政。

也正因此，坊间就有“政府撒钱就是大选将近了”的议论。我个人倒觉得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平衡预算案，并不算是所谓的大选预算案。原因之一，是新加坡作为成熟社会，社会发展开支已经逐年增长，过去五年都接近于总预算开支的五成，相较于2019年的366亿元，今年上升到561亿元。其次，也是黄循财在国会声明里强调的，相对于2023年约35亿元的财政赤字，今年的财政收支预计将有约8亿元的小额盈余。这也是人民行动党政府一以贯之的财政纪律：量入为出，谨慎开支，并有着使用后备财政资源及政策工具的危机应对方案。

作为民主国家，行动党并非新加坡的“万年执政党”，必须经历每五年一次的全国大选，以获得国民的投票授权，组成新一届政府。但新加坡同时具有小国独特性，自建国以来的历任政府，都没有因为大选周期压力而盲目“派糖撒钱”的短视操作，而是在为新加坡做10年甚至50年的长期财政规划。正如李显龙总理对今年预算案的总结评价：政府能够做这些为人民谋福利的事，是因为大家携手努力、谨慎开支，积累所需的资源，为自己争取“每一年都美好的未来”。

作为缺乏天然资源及地理腹地的小国，新加坡赖以生存发展的根本，一方面是高素质的人力资源，因此在保证高质量基础教育水平的同时，提升国民工作技能，鼓励终身学习，一贯是历年政府预算案的重点。另一方面，则是被国会议员连荣华称为“护国神山”的国家储备。正是历任政府负责任管理国家资源并谨慎投资理财，才有了一代代新加坡人积累而得的财政储备，“家有余粮，心中不慌”，成为小国在当今纷乱世界避险求胜的关键筹码。

不久前在国会殿堂，反对党与执政党就国家储备课题进行了一次攻防。新加坡前进党提出呼吁政府“检讨目前的预算和国家储备金积累政策”的国会动议，并以“储备金是人民的钱，没理由不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存款有多少”的理由，要求政府亮出储备金总额的底牌。如果相似场景发生在其他民主国家，相关政府将对诉求陷入左支右绌的窘境。

前进党更根据公开财务数据，估算出国家储备金总额至少达到1.2万亿元。如果按照“我的钱由我来支配”的民粹思维，1.2万亿元“均富”到361万新加坡公民身上，每人就至少可分得33万元，一个平常的四口之家，瞬间实现“百万富翁”的人生巅峰。如此大的画饼诱惑，也难怪一些政治人物不断尝试操弄民粹，试图在下次大选中得到政治利益。

李显龙总理作为有40年政坛历练的政治家，并亲自参与了设立国家储备金“第二把钥匙”的民选总统制度，在相关动议辩论中提出终极诘问：应该使用多少，多少才算足够？国家无论大小，必须要有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下一次X病毒疫情，甚至下一次战争威胁，并非不可能在不远的未来发生。

俄乌战争就是最好的例子。两国烽火连天超过两年，乌克兰在国家经济及人口体量都远不如俄罗斯的劣势下，必须依靠西方国家的经济援助以及北约的军事武器援助，才与俄罗斯形成僵局式的战场相持状态。乌克兰近期更在军事重镇阿夫迪夫卡战役遭受失利，背后的关键因素，就是美国国会没有通过600亿美元的乌克兰军援法案，导致乌军前线武器及炮弹短缺。在当今的纷乱世界，一个国家经济落后就可能被他国弱肉强食；没有自身的财政储备，就只能无奈把国家的命运，寄托于其他强国及时且充裕的经援及军援。

“钱花了，就没了”是很朴素的民间智慧，放大到国家层面，经过数代新加坡人积累的国家储备，如果没有得到谨慎且负责任的管理，看似庞大的储备金也有耗尽的风险。如果资产归零、债留子孙，我们这一代新加坡人，又如何去面对未来危机，如何去面对年轻及年幼的世代？

作者是亚太区域企业集团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