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俊：朝鲜半岛70年的变与不变

朝鲜首都平壤7月27日晚以盛大的阅兵仪式，纪念“祖国解放战争胜利70周年”。事实上，这只是韩战（朝鲜战争）双方签署停战协定70周年的纪念日，双方并未分出胜负；法理上，韩战才是世界唯一还在持续的战争，很多战争并没有经过正式的宣战程序——俄罗斯至今还只是将对乌克兰的战争称为“特别军事行动”。韩战另一边韩国及美国等，并没有举行任何大规模纪念活动。朝鲜半岛早已物是人非，其中有许多变与不变，就如日升月落，沧海桑田一般，须要思索与梳理。

首先，南北方政权的敌对立场未变，但政权性质已发生巨大变化。1950年时的朝鲜，是由劳动党领导的社会主义政权，二战刚结束，政权的影响力、号召力与战斗力，都要略胜一筹，否则金日成也不会信心满满发动统一战争。相对应的韩国政权，还处在李承晚封建王朝统治下，尽管有美国的扶持和纵容，却改变不了沉渣烂滓的形象和宿命。

但70年后，朝鲜政权出现了家族传承现象，成为世界上负面政治体制的典型代表；相反，韩国政权在朴正熙之后，进入更稳定更积极的发展状态，虽仍不免黑金政治的困扰，但通过相对公开透明的选举，已不再是会被随意推翻的政权，各方面成就也得到大部分国家的赞许。

其次，南北方国家的对峙态势未变，但国家实力已发生巨大变化。

这种变化也许是结构性的，韩国人口已超过5000万，国内生产总值（GDP）在1万7000亿美元上下，基本处在全球10名左右的位置；而朝鲜人口只有韩国的一半，GDP总量不足韩国的五十分之一，不少民众还处于饥饿状态。在军事领域的对比稍有不同，在常规兵力上，朝鲜拥有2比1的人数优势和更大的火炮数量优势，朝鲜也自称是拥核国家；但韩国军费支出更高，军事科技水平处于世界前列，还有全球最强美军的驻扎，最终的战斗实力，恐怕还须在战场上才能得到确证。

再次，南北方背后的大国背景未变，但体系权重已发生巨大变化。

韩战的发生与停火，都与双方的盟友体系有重要关系，或者说，没有盟友的支持，战争根本无法进行，也许结果也完全不同。在朝鲜停战70年纪念活动中，俄罗斯与中国的代表站在金正恩身旁，就证明70年前的盟友体系还一直存在，只不过当年的苏联是老大哥，如今深陷俄乌战争泥潭的俄罗斯则多有求于中国，更不用说步履维艰的朝鲜了。

此外，中国已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是当今世界唯一可以和美国分庭抗礼的国家。对面的盟友体系看起来变化不大，经济实力的对比权重可能还有所上升，只是美国作为其中支柱，能放在东北亚的精力和资源已不能让人放心。一方面是欧洲前沿的危急局势牵动了太多注意力，另一方面是美国整体实力相对下降，能同时投注两场局部战争的构想，面临挑战；与此同时，日韩盟友还没有做好冲锋一线的准备，尽管这项工作看起来已经开始。

最后，南北方人民的和平诉求未变，但风险挑战已发生巨大变化。

人民对和平的渴望从未改变，朝鲜半岛亦不例外；只是今天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对战争抱以敬畏之心？还有多少政府将人民的和平诉求，放在最优先考量位置？朝鲜半岛在经历过“六方会谈”的挫折后，基本上是在危险的轨道上越滑越深，朝鲜一昧发展核武，试图巩固政权的安全，却在持续挑战国际法和对手的路上，越走越远，迫使韩国更努力提升军事实力，造成双方更不安全的局面。

这种现实版的“安全困境”，势必挑动各方战略神经，朝鲜半岛被当作棋子加以利用的可能性越来越大。随着双方政权及背后的大国博弈日趋激烈，今天的半岛似乎正进入一段风险更高的阶段，因为各方都希望获得优势机会，尤其是在长期僵持不下，又对未来持悲观预期的时候。

中国古语有云，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人过七十，或能达到最适当的自由状态，享受自由又不侵害自由。朝鲜半岛的70年，遑论进步与自由，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成长与成熟，反而更让人忧心忡忡。

作者是中国扬州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