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越南经济凭什么持续高歌猛进？

张锐

越南去年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增长8.02%，既创下25年来的最快增速，也刷新10年来最高增长纪录。放在同期全球各国经济增速的阵容中，越南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经济总量放大的同时，越南经济的增长质量也可圈可点。一方面，民众获得感显著增强。从经济学角度看，GDP与国民收入（NI）是两个不同概念，前者是由本国和外国公民在内的所有劳动者共同创造的经济价值，后者仅显示本国公民的实际所得。因此，对一国百姓来说，NI更具有现实意义。实际上，GDP与NI不一定完全同步，只有后者增速高出前者，国内民众的利益获得感才能更饱满和更充实。

越南去年人均月收入增至460万越南盾（约260新元），同比上涨9.5%；若按年计算，人均收入约为5520万越南盾左右，相当于人均GDP的57.64%，NI大幅跑赢GDP，说明民众能真实分享经济发展成果的大部分。同时值得关注的是，去年越南国内通货膨胀率仅为3.15%，失业率也只有3.3%，表明在经济高速增长过程中，民众工作与生活所遭遇的负面溢出风险非常之小。

经济结构更均衡

越南经济结构更趋均衡。全国省级行政区划包括58个省和五个直辖市，有59个的GDP增速在6.5%以上，区域发展总体较为平衡；从产业结构看，三大产业也在不断趋向协调。去年农业部门同比增长3.36%，对全国经济增长贡献率为5.11%；服务业同比增长9.99%，对经济发展贡献率为56.65%，工业和建筑业部门同比增长7.78%，对经济贡献率为38.24%。三次产业配置结构中，服务业占比最高，显示经济结构升级态势显著。与此同时，制造业增长8.1%，虽然农业在GDP构成中的占比有所下降，但粮食产量一直较为稳定，其中水稻人均产量达到400多公斤，排名亚洲国家前列，经济增长的基础较为扎实。

在冠病疫情发生的2019年，越南经济实现了7%的扩张，但随后两年分别降至2.91%和2.58%。不过，越南去年较早放开疫情管控，当季经济便猛增13.67%，继而带动全年GDP增长跃上高位，表明是一种疫后的补偿式增长。

必须指出的是，就在越南放开疫情控制的同时，中国依旧在坚持动态清零政策，尤其是去年二季度上海疫情的管制升级，更带来长三角地区外贸订单的流失；同时服装、鞋帽、电子产品及其零部件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由中国快速转向越南，产业链的区域性重构给越南工业与经济增长起到补血与赋能的强大作用。

不像全球主要经济体的非美元货币在过去一年伴随美元升值而出现大幅贬值，越南盾展现出一定的韧性，去年全年兑美元小幅贬值4%。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出口强劲令汇率获得较厚实的顺差力量支撑，进而也为官方展开更灵活稳健的政策操作创造游刃有余的空间。资料显示，越南中央银行去年共加息两次，利率水平提至目前的6%，无论是加息幅度还是升息频率，越南央行的货币紧缩步伐在全球来看应该是较小的，从而确保了宏观经济获得较稳定与充沛的流动性支持，以及微观经济主体在较低的融资成本约束下，更轻便地恢复与扩张生产经营活动。

必须强调，越来越流畅与便捷的自由贸易环境，对过去一年越南的进出口和经济增长起到较明显的润滑作用。除了与欧盟达成自由贸易协定外，作为亚细安成员国，越南也充分享受到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落地生效的巨大红利。本来具有竞争优势的越南农产品与海产品，得以低成本甚至零成本进入更广阔的市场，同时有更大规模的境外资本，尤其是亚洲国际资本涌入越南。去年进入越南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构成中，新加坡、韩国、日本和中国排名前四，直接充实了越南的对外贸易主体阵容。按照RCEP协议影响评估报告，在去年越南出口贸易中，RCEP的贡献率超过10%。

越南经济已经不是一种打鸡血式的短期增长，过去36年中，一直维持着5%以上的较快增长步伐，特别进入本世纪以来，更是跳上年均增长超过6%的台阶。对此，有几个重要年代与相关数据特别值得关注。1986年，越南共产党第六次代表大会召开，确立了经济革新的改革方向，当年越南GDP仅增长2.79%；1991年，越共七大确立以经济改革为中心的总方针，越南经济增速升至5.96%；1996年，越共八大明确了革新开放的基本国策，越南实现了9.34%的经济扩张，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显然，从低速增长起步到高速增长演进，越南经济能创造奇迹，首先应当归功于制度创新与市场化变革力量的驱动。

分析发现，越南不少改革开放经验其实都从中国模仿学习而来，一个明显的节奏是，越共每一次全国代表会议都要比大陆政府的代表大会晚，只要后者提出一些重大的政策方略，越共就会集中力量认真研习，并在自己的最高决策会议上提出近似的重大方针，比如发展多种经济成分与扩大开放口径等。

创新变革直指政治体制领域

不仅如此，越南创新变革的锋芒还直接指向政治体制领域，并且力度非同一般，包括取消公务员终身制、裁减与合并政府机构、取消城乡户籍割裂制，以及成立独立的企业工会等，都推进得风生水起。根据越南中央经济部发布的《社会经济形势信息图》，在产品税（更准确地说是流转税）方面，去年政府的收益分配占比，同比降低0.5个百分点，同期加入和重新加入市场的企业总数同比劲升30.3%。

对外贸易行业应当是过去20年中发展最快的，除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让进出口贸易迅速腾飞外，非常重要的是，越南彻底放下历史恩怨，拥抱西方国家。美国曾是越南的对手，如今越美关系却如胶似漆，越南从对美贸易中获得大额顺差，而美国却选择性忽略了越南占有的巨大好处。

越南目前和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存在贸易关系，获得援助和优惠贷款的“朋友圈”不断扩大。据越南中央经济部数据，在目前的经济结构中，外商直接投资占GDP的比重高达20.13%，占出口总值的70%以上，占工业总产值约50%；在行业布局上，外国投资者在越南的21个行业中，投资了19个行业，其中加工制造业总投资超过168亿美元，占注册资本总额的60.6%。这些投资有力地帮助越南创造极具竞争力的产品，也更深入参与全球供应网络。在越南出口商品分类中，有八个商品组的成交额占整个出口总额的70.1%，其中以外国企业为主的电话和组件、电脑电子产品和组件，占到越南总出口额的30.8%，凸现越南在国际高端制造业链条中竞争地位的提升。

立足于制度创新的存量资源，越南正试图营造出更为丰沛的增量资源。在国内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交通与能源项目建设，成为政府改善营商环境的核心举措。据悉，去年越南就完成310公里的高速公路铺建，今年还将动工兴建12条高速公路，同时正考虑建设一条沿该国边境运行的高速铁路，总耗资587亿美元，并将于2032年通车。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越南的国家财政总收入高达1.7848万亿越南盾，创历史新高，并推动财政盈余超过2000万亿越南盾，支持基础设施建设的财力厚实。基于稳健的财政状况以及经济扩张能力，去年国际三大信用评级机构穆迪、标准普尔和惠誉齐刷刷地调高越南信用评级。越南还是被穆迪上调评级的亚太地区唯一国家和全球四个国家之一，由此也进一步打开对外融资的空间。

作者是中国市场学会理事、经济学教授

除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让进出口贸易迅速腾飞外，非常重要的是，越南彻底放下历史恩怨，拥抱西方国家。美国曾是越南的对手，如今越美关系却如胶似漆，越南从对美贸易中获得大额顺差，而美国却选择性忽略了越南占有的巨大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