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俄乌战争 各有所需

国际漫游

虽然世界大多数国家在联合国大会支持谴责俄罗斯侵略行动和要求撤军的决议，但其实并未明确选边站。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战争打了一年，已打成一场各有所需的战争。

俄罗斯总统普京去年2月24日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宣布在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展开一项“特别军事行动”，实现乌克兰“去军事化和去纳粹化”。然而，乌克兰多个城市包括首都基辅、东北部最大城市哈尔科夫、南部黑海城市赫尔松都面对俄军入侵。俄罗斯以特别军事行动为名，对乌克兰展开全面侵略。

对外，普京指责北约扩张到俄罗斯门前，罔顾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利益，是西方国家迫使俄罗斯采取军事行动，保护俄罗斯免受生存威胁。

对内，普京指责乌克兰政府是新纳粹分子，军事行动旨在保护乌东“遭受欺凌和种族灭绝的人民”；又指乌克兰作为一个民族国家和独立政治实体是历史的错，是当年苏联领导人的错误决策，他要修正苏联时代遗留下来的领土错误。

问题是，乌克兰俄语群体不买账。《联合早报》记者在波兰访问的乌克兰俄语难民，至今仍无法理解为何俄罗斯侵略他们的国家，他们只能选择不再以俄语为母语，作为无声的抗议。根据《莫斯科时报》的报道，俄罗斯许多人也不买账，只是碍于政府压制而不敢公开反对。普京这种似是而非的政治论述，只是为了满足他发动战争的需要，所以对内对外是两套不相干的论述。

普京发动这场代价沉重的战争，却只占领了乌克兰约15%的领土，与战争初期的军事目标相去甚远，还激起西方国家同仇敌忾，目前看来得不偿失。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已撂下狠话，要夺回被俄罗斯占领的所有领土，包括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地区。俄罗斯杜马已正式吞并乌克兰四个占领区，普京不可能把吞下的肥肉再吐出来。乌克兰的顽抗和西方国家源源不绝的军援，使得在乌克兰的战事，已演变成俄罗斯与西方的政治和军事意志力的比拼。

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同样不能输，因为一旦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泄了气，北约这个安全联盟就会离心离德，连带美国在东北亚的盟友日本和韩国也会对华盛顿失去信心。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奉行军事中立几十年的芬兰和瑞典立即申请加入北约，说明北约的核保护伞非常重要。这也是当年前华约国家和苏联加盟国在独立后，纷纷选择加入北约的最主要原因。

北约成员国如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二战及冷战时深受苏联压迫。它们在苏联解体后，一直对俄罗斯怀有极深的戒心。俄罗斯侵略乌克兰，让它们找到机会力促北约削弱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和政治影响力。这是它们的安全需要。

对于瑞典和芬兰要求入盟，以及东欧国家对北约的依赖，美国必须落实它的安全承诺，所以在援乌抗俄的战争中输不起。这也是美国总统拜登冒险访问基辅和表达支持的原因所在。拜登此举形同押上个人政治前途。如果乌克兰无法夺回失去的领土，美国无法削弱俄罗斯，拜登在明年底的总统选举将面临共和党更大的挑战。

乌克兰深知它越来越接近战事成败的关键节点。它必须继续获得西方国家的大力支持，才有望打败敌人，所以它的政治论述与西方国家趋同。它们都把乌克兰战争描述为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地缘政治博弈，乌克兰的输赢关乎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未来，是民主自由与专制独裁的生死战，还可能触发中国大陆武力统一台湾。

中国在俄乌战争中也必须争取地缘政治利益。俄罗斯作为中国最重要的战略伙伴，两国命运系于一线，休戚与共。如果俄罗斯国力在这场战争中被大幅削弱，对中国来说不是好事。

就目前这个时间点，俄罗斯似乎愿意以侵占乌克兰四个地区作为战果，与乌克兰停火和谈，所以由中国出面，提出12点计划作为和解方案。不过，中国没有就如何处置俄罗斯占领的乌克兰领土表达看法，而且在这场战争有利益关系，立场明显倒向俄罗斯。中国领导人也不曾与乌克兰领导人会晤，恐怕乌克兰很难接受中国的调解。

无论如何，所有战争最终必然以谈判结束。俄乌双方最终都须坐下来谈判，毕竟背后摇旗呐喊的，总有声嘶力竭的一天。政治论述说得再好，终究必须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间点，坐下来谈判停火。

虽然世界大多数国家在联合国大会支持谴责俄罗斯侵略行动和要求撤军的决议，但其实并未明确选边站。非西方国家的民众并不接受西方那一套政治论述。因为西方国家援乌抗俄说到底是为了自身利益，它们在处理其他国际问题如难民、以巴冲突等有明显的双重标准。

这是一场为了各自利益而打的战争，牵扯太深了。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组副主任　nghk@sph.com.s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