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山：马国华人政党在当下政局的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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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大年初一，马来西亚新任首相安华应邀出现在马华公会的新春团拜活动，与一众马华领袖一起捞鱼生，据说现场气氛一片欢愉。广义来说，这是冠病疫情以来，马国华社各界得以几无拘束欢庆华人新年，大家喜悦心情溢于言表。更具体地说，这场面也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马华的政治生命在短期内得到延续。

马华自马国独立以来即成为执政联盟成员党，不但在内阁有部长代表，在国会也有许多议席，自许为马国华人政治势力的总代表。不过在2008年后，马华的政治势力即大幅被原先在野的民主行动党所取代。在2018年大选中，更输剩一个国会议席，所属的政党联盟国阵也输掉联邦执政权予民行党所属的希盟，马华首次沦为反对党。不过不到两年，在喜来登政变中，希盟原先所属土团党的大部分议员，以及希盟主干政党公正党的部分议员，转而与当时在野的国阵和伊斯兰党合作，共组新的国盟政府。国阵所属的马华也随着加入这个联合政府，再次成为执政党之一。

去年底马国最新一届大选，马华的表现再次不如人意。在选后几天，马华也许认为所属的国阵，尤其是巫统，还是会像过去两年多般与国盟合作，再次共组执政联盟。所以即便在伊党史无前例赢得近四分之一国会议席、马国大部分华人深恐伊党所属的国盟上台执政，让伊党更肆无忌惮推动宗教化政治议程，马华还是准备参与又一次国盟主导的新政府。

不料几天内风云变幻，虽然输去多个议席却还是关键少数的国阵，最终在巫统主流派主导下，选择支持原已赢得最多（但不过半）议席的希盟，马华只好转而支持领导希盟的安华出任首相，也顺理成章成为新联合政府的一员，也算再次“执政”，不过却没有分到任何内阁职位。所以，安华肯出席马华团拜，是一种善意的表态，更为马华上下带来一线希望。就不知安华对马华是否会有另一些政治任命，让马华绝处逢生。

马国华人选民在过去几届大选，都以近乎95%的比率把票投给倡导多元族群政治的民行党、公正党等，只有极少数投给声称代表华人政治利益的马华。这主要是因为经过几十年，大多数华人选民逐渐产生刻板印象，认为马华已忘了为华人权益奋斗的初衷，一方面以提倡土著权益优先的巫统马首是瞻，另一方面也视马华为只着重为党员分配政治利益的政党，不值得力求族群平等的华人选民支持。

虽然面对逐渐泡沫化的危险，马华的政治势力还是不容忽视，它至少还拥有数以十亿元计的庞大党产，只要善用这些党产，进行形象转型的包装，还是有翻身机会。

站在安华的立场，出席马华新春团拜会，与他当年还在巫统时就已认识的马华元老寒暄，让大家喜气洋洋，无可厚非。一方面安华当下领导的团结政府，虽然声称拥有国会超过三分之二议员的支持，但还是极为脆弱，所以每一位议员对他的支持都很重要。拥有两名议员的马华，虽然曾有二心，但若安华赏脸出席活动，得以加强他们的支持，又何乐而不为？

另一方面，安华与马华的紧密互动，也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对民行党的政治平衡手段。民行党所赢得的议席其实比希盟里的友党、安华所领导的公正党还要多出一大截。但在选后，民行党却刻意选择维持低调，甚至在安华内阁里的部长席次比公正党少许多也不作声，主要就是避免马来选民反弹，以免引发喜来登政变再版。

然而安华还得严防民行党有朝一日变得跋扈。民行党目前看来不可能倒戈，去与宗教极端与种族至上的国盟合作。安华出席马华团拜，民行党没有同行，也可被解读为目前两党虽同属一阵线，却没有因此完全融合的一种表态。

就在之前几天，希盟政府宣布恢复拨款予拉曼理工大学，由马华与民行党领袖一起出席仪式。数十年前，国阵政府落实土著优先的公立大学收生政策，导致许多非土著学子未能深造，马华于是发起成立当时的拉曼学院（年前升格为大学），政府也“识做”地每年给予一些拨款维持。

几年前希盟首次上台后，认为拉曼是由马华实质上操纵，把款项转拨给校友会而非校方，却被有心者成功宣传为政府停止拨款，导致向来注重教育的许多华人选民，纷纷把矛头指向民行党。这次把政府拨款重新转给拉曼校方，两党皆可讨得功劳。马华可声称继续留在政府努力争取重新拨款成功，民行党也可把这一被污名化事件抛在脑后，大家各有所取，所以两党领袖一起亮相、一起领功，也就可以理解。不过这两个敌对政党，在短期内是否能合作维系安华政府，则又另当别论。

在即将来临的一系列州选里，希盟竞选的华人选区到底应该派哪一党候选人上阵，马上就是一个充满争议性的课题。因为这些选区之前多由民行党击败马华而赢得，民行党自然当仁不让。然而马华在许多这类选区也有基层组织，基层领袖自然不满没得上阵竞选。马华如不争取一些竞选机会，势必更边缘化。两党之间如何谈判又不伤和气，将是双方政治智慧的一大考验，并将决定马国今后是多元族群抑或一族独大的政治走向。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

（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