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宁：俄乌启示录：如何处理搬不走的邻居

李永宁

最近，结束16年总理生涯的德国前总理默克尔首次接受采访，认为俄罗斯是搬不走的邻居，必须找到共存方式。俄乌战争造成人道主义悲剧，对俄罗斯尤其是乌克兰平民造成巨大伤害，也注定对世界经济、政治格局产生一连串深远影响和更大裂痕，世界各国人民和政治家都应该深刻反思，并记取几个教训。

一、比邻而居须重视对方诉求，辩证地看待自身长远利益。俄乌冲突核心是双方诉求都不能满足。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委屈地说：“你们（俄国）要求北约提供安全保证，但我们也要求安全保证。来自你（普京）、来自俄罗斯的乌克兰安全以及布达佩斯备忘录的其他保证。”俄国总统普京抱怨：“乌克兰军队的指挥和控制系统已经与北约的系统融合一起。这意味着北约总部可以对乌克兰武装部队每个小队甚至单位行使指挥权。”

其实，俄乌双方人民和政客都该用科学和历史的眼光看待自身安全，不能过于短视。第一，世事多变。要用变化的眼光看待邻居，“恶邻”和“友邻”并非百年不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俄罗斯与最大邻居中国，百多年来关系变化不断。沙俄曾掠夺大清成片国土，苏联却成为中国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后方；苏联也是对新中国援助最多的国家。中苏交恶差点引爆核大战，中国与现在的俄罗斯却堪称“大国关系的典范”。大国关系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人民无恙”，核心利益可以“搁置争议”。此一时，彼一时，俄罗斯会起变化，乌克兰也会起变化。

第二，智慧。乌克兰申请加入北约，一旦成功，反而成为北约最前哨，从“缓冲地带”变成“主战场”，乌克兰危险系数陡然最大化。

第三，一代人做一代事。俄罗斯政客缺乏历史和全局观，普京掌权长达20年，下次竞选时间为2024年，他希望永久解决俄罗斯安全问题，但战争多轮博弈的稳定解（stable solution，指找到稳定状态的方式）他应该没有仔细推演，可能俄乌都是双输。其实，大部分政治家只能是“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如果没有非凡智慧，任何超越时代的行为，都可能给世界人民尤其是本国人民造成创伤，能为本国谋求永恒利益的政治家很少。这也是毛泽东和邓小平搁置台湾和东南沿海岛屿的原因。

俗话说“赶不走的是邻居”，虽然民族国家形成之前有吉普赛人、犹太人、匈奴人、突厥人等游牧民族的“择邻而居”，但现代社会大部分国民都已经相对定居。因此中国人讲“青山一道同云雨”，西方谚语也说“邻居平安，自己也平安”。

二、隔岸观火的各国政客应该反省什么？每一次北约东扩，据报道最欢迎的是欧洲东边的国家。为什么？因为认为是将“俄罗斯威胁”最直接地甩给下一个要加盟的东边国家，这其实是一种很不道德的击鼓传战场。传统的“老欧洲”也不明白北约越来越大究竟要干什么。尤其是华约已经消失，俄罗斯又不断衰落。可能只有政客明白。

乌克兰作为民主国家，政客在涉及国家安全最核心利益问题上，在国内没有取得绝对一致，反对意见又强烈的背景下，贸然要求加入北约，导致国家分裂。俄罗斯政客则应该考虑经济矮子是否需要匹配军事巨人，是否承担得起这个沉重虚无的王冠？去年，一个10岁小男孩就在记者会上发出灵魂之问：“为什么别的国家不喜欢俄罗斯？”这一问是普京应该反思的。

但最值得反思的是美国，当今世界一切规则，在美国都成了“美国例外”，且振振有词。2003年作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美国没有通过安理会就出兵伊拉克。古巴导弹危机时，苏联偷运导弹到古巴，美国以威胁国家安全为由发出战争威胁。对俄罗斯今日的处境，不知美国为何不能感同身受？

三、一石激起千层浪，二战后秩序缔造者中国、法国等须承担世界格局稳定大旗。其实，经济实力弱小的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产生不了多大波澜，如同贫穷落后还不停折腾的朝鲜。但俄乌战争让二战后的秩序可能被打破和改写，不确定性难以预料。让全球普通人生活在不确定的世界，对各方面影响都难以估量。二战甚至更早之前的“失败者”难免旧事重提。过去，每一次战争最终都以胜利者瓜分失败者而结束，多数情况下失败者则卧薪尝胆，一旦机会成熟必然蠢动。

一战后，协约国最高司令福煦在《凡尔赛条约》签订后愤怒地说“这不是和平，这是20年的休战”。二战后失败的德国也被战胜国再次瓜分，领土不完整。纵观欧洲几百年历史，几乎所有国家之间都矛盾重重，今日“中立国”都是“蛰伏”的“昔日霸主”。此次俄乌战争，失去默克尔的德国异常活跃，考虑其巨大经济基础，不得不令人担心。目前北约由德国主导，二战秩序改变后，可能比俄罗斯威胁更大。因此有远见的政治家，如二战后秩序的形成者，对俄乌都比较友好和客观的中、法以及英、美、德、印度，都应该积极调停俄乌冲突，而不是火上浇油。

战争也暴露出欧洲经济互补有多大，尤其是西欧与俄罗斯。欧盟一体化比较好地化解了德国和法国的历史恩怨。其实，在俄罗斯一时半会不能加入北约，北约一时半会也不能解散的情况下，欧盟可以尝试允许乌克兰和俄罗斯同时加入弱于欧盟的欧洲经济联盟。以欧洲经济一体化来化解部分国家和俄罗斯的恩怨。接触增加了解，了解增进友谊，友谊让冷战热战破冰。默克尔也说“外交手段没有生效，但不等于外交努力是错误的，而且《明斯克协议》为乌克兰的发展赢得了缓冲期”。

作者是天津工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

金融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