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凯：史上最难懂的通膨 有解？

来源：台湾《联合报》名人堂

作者：马凯

美国联准会面对通膨态度日趋强硬之际，从联准会主席转任财政部长的叶伦女士最近也公开承认，过去这一年她对美国通膨的判断错误。联准会汇聚了经济金融财务的精英，又多实际参与货币决策与实务多年；再加上叶伦这位史上头一位先后主导两个权威机构的顶尖人物，竟然都在长达一年时间之中误判这一次的通膨问题，因而拖延泄沓、贻误时机，致使通货膨胀率高攀不下，的确是咄咄怪事。

追根究柢，完全要归咎于此次通膨的本质。它的本质太过于复杂，千头万绪，相互纠缠，不但是30年来仅见，更可能是史上得未曾有。正因为如此，所以不仅要抓紧时机，快刀斩乱麻，更必须彻底厘清其来龙去脉，清楚每一个致祸的根源，方不致庸医误国、治丝益棼。

过去的通膨，病因多半十分简单：不是货币官方胡乱放出太多钞票，就是主政者不知节制，滥肆建设、开销或刺激民间支用。这就是所谓“需求拉动的通膨”。病因既如此简单，解方自不复杂：抽紧银根、削减财政支出，即可立竿见影。

比较少见，后果也相对严重的，是“成本推动的通膨”。最显著的例子就是1970年代的能源危机。当阿拉伯的产油国家在亚曼尼的纵横捭阖之下勾结成功，立将油价倍数提高，使全球工业生产与运输成本大涨。一方面反应在产品价格上，造成严重的通膨；另一方面，厂商亏损连连，不得不减产、裁员乃至关厂以应，于是经济萎缩，失业大增，各国陷入萧条。“停滞性通膨”一辞乃横空出世；各国又要对治通膨，更要激励经济，左支右绌，进退维谷。

当前的通膨之所以复杂，首先，乃正是需求面与供给面同时失衡所致。其次，它正处于全球经济30年大转型的转捩点。1990年以来的30年，由于中国的世界工厂建立，大量输出价格极其低廉的民生必需品横扫全球市场；因而30年间不见通膨，甚至时有通缩。近年来世界工厂已衰微，再无能力压抑全球物价，通膨也随之重回世界市场。

但正也因为通膨已被压制30年，各国习以为常，认为一切胡作非为皆不惧引发通膨；乃有非典型货币政策，自2009年起将利率降至零或负，无顾忌地量化宽松，为重回通膨时代的世界撒满了火种。与此同时，以美国为首滥用赤字从事天文数字的纾困、激励措施，也成了最大的帮凶。

在上述可怖的需求面拉动力量之外，全球供应链快速断裂、破碎，甚至完全缩回一国之内。美中对抗是一个重要原因，乌俄战争则属火上加油。同时，过去30年超级全球化，厂商竞相奔赴世界各个角落寻求最低成本与最高效率，结果导致先进国家劳工降薪、失业，酝酿成熊熊怒火，发为民粹潮流，引导主政者敌视外包，引回生产，也是肇因。

不幸在此时地球快速升温将达极限，净零减排的呼吁迅速成为具体行动，将生产成本大幅拉升，绿色通膨亦愈演愈烈。种种恶因此刻一起爆发，这样的通膨，可有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