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豪：太空战狼自毁航太大国地位

时事透视

自俄乌战争开火后，西方对俄罗斯进行全面封锁，相对而言，西方对俄罗斯太空产业的封锁并不严厉，美国也刻意将太空合作从所有制裁项目中剔除。然而俄国主理太空事业的国企俄罗斯航太的总裁罗戈津却“战狼上身”，不但自断所有与西方的太空合作，更疾呼要停止国际太空站的合作，又停止向美国供应火箭引擎和保养；原定3月3日发射的OneWeb卫星也因政治原因叫停。

种种迹象显示，俄国有跟世界太空事业切割的意味。然而，俄罗斯切断与西方的太空合作，不但将自断俄国“太空大国”的地位，实际上也难以对欧美造成任何实质威胁。可以说，俄罗斯航太的自毁举动，属于这场侵略中代价最高的民族主义梦呓。

无损欧美太空人合作

首先，目前太空站的太空人仍然如常生活和进行实验，未受地面的混乱影响。不过假如俄罗斯真的切割双方合作，对美国仍有一定影响。最严重的是，目前国际太空站的轨道维持，完全依赖俄罗斯的“进步”飞船定期启动引擎，推高国际太空站轨道。罗戈津放话说：“我们可以不再维持轨道，太空站迟早掉到美国欧洲头顶。”

话虽如此，欧美依然有办法自行维持国际太空站运作。2月17日发射的“天鹅座飞船第17号”就搭载了供太空站轨道维持的实验，预计4月进行实验。如果成功的话，欧美将可摆脱对俄国飞船仅存的依赖。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其他问题。美籍太空人范迪海（Mark Vande Hei）乘坐联盟MS-18飞船进入国际太空站，原定3月末乘坐同一飞船返回，但因制裁的关系，他可能必须改乘SpaceX龙飞船返回。但这未尝不是好事，龙飞船不但空间宽阔，且可以多留在太空一段时间。只是龙飞船目前仅安装了四个座位，要如何带多一人返回地球，成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目前的难题。

莫斯科方面退出国际太空站计划，将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为。

目前太空站俄罗斯部分的舱段完全依赖美国供应电力和散热器，假如俄罗斯将自家的星辰号等舱段脱离现有太空站，将会如同太空垃圾一般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此外，俄罗斯也缺乏资金建造新的舱段对接恢复功能，故此俄国太空人也只能在狭小的联盟号飞船在太空飞行数天返回地球，无法执行任何有意义的科学实验。

即使中国愿意伸出援手，允许俄罗斯舱段对接中国天宫太空站，也毫无意义，因为俄罗斯由于地理问题，无法发射飞船到天宫；在太空的舱段没有足够燃料变轨到天宫的轨道；天宫也没有俄罗斯合用的接口供联盟飞船对接。

基于这种种原因，假如俄罗斯脱离国际太空站计划，其太空计划将倒退到苏联年代礼炮太空站发射前的水平。

切断太空产业合作俄国损失大

此外，俄罗斯方面也称不会再向美国售卖火箭引擎，也不会再对已售出、未使用的火箭引擎提供保养工作。

的确，近年俄国火箭引擎以其低廉的造价和超高的性能，成为美国的宠儿，宇宙神系列20年来百多次发射都使用俄国引擎，俄制引擎更以其低廉的造价在商业市场击败了具有美国血统的三角洲火箭。

但自从2014年俄罗斯强占克里米亚后，美国已经立法要求减少依赖使用俄罗斯引擎的火箭。美国牵涉国家安全的发射任务（如间谍卫星）等均弃用宇宙神五，而采用更昂贵的三角洲系列火箭。

近年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民营发射商如SpaceX、火箭实验室等均采用自家研发的引擎；宇宙神和三角洲火箭的继任者“火神”也使用美制的BE-4，完全不依赖俄制引擎。因此，俄罗斯不再销售火箭引擎，只会影响目前尚未编定退役日期的安塔瑞斯火箭，而该火箭仅发射上述的天鹅座飞船，并没有其他商业订单。按目前交付予美国的引擎数目而言，只足够发射多两次。

话虽如此，天鹅座飞船可以使用猎鹰九号或其他美制火箭发射，对美国太空活动的影响十分有限。然而，俄罗斯将无法再利用美国购买火箭引擎的大笔资金用作火箭研发（目前外销的火箭均为苏联所研发），俄罗斯航天事业本已稀缺的研发资金将进一步减少。

此前，俄罗斯的火箭发射服务向来是价廉物美的选择，它在SpaceX崛起之前占有国际发射市场半壁江山，即使是去年仍有不少项目依靠联盟号在拜科努尔或欧洲太空总署位于法属圭亚那的基地发射。不过原定3月3日发射的Oneweb卫星因政治因素取消（俄要求英国资本退出Oneweb公司）后，俄国更取消了所有欧美商业发射订单。

原本俄罗斯发射任务收费廉宜但利润不低，可以说欧美的订单是支撑俄罗斯太空探索和太空事业缓慢发展的一大收入来源。2018年俄罗斯航太靠数次的发射便获利1亿美元，2019年与Oneweb签定了发射19次大额订单后收入肯定更多；即使莫斯科在2019年大减俄罗斯航太的预算，它仍有一定盈余。可是俄罗斯政府以政治理由停止一切商业发射，不只失去现有的商业订单，也让欧美甚至是印度的发射公司获得竞争机会。

即使未来俄罗斯与欧美关系缓和，卫星公司也未必愿意冒牺牲数千万美元订金和以亿元计的业务风险，押注在单方面解约的俄罗斯航太身上。俄罗斯航太此后只能靠俄政府订单度日，收入必然大减，在政府补贴减少的情况下，有可能连现有火箭发射也难以维持，遑论研发新型现代化的火箭。

总而言之，随着俄罗斯与西方的冲突日渐升温，俄罗斯各种“制裁反制措施”实际上只会自毁太空大国的地位，不但没有国家会再允许俄罗斯参与自己的太空计划，在缺乏资金下，俄国连自身的太空体系都难以维持，这对俄国绝无好处。因一时沸腾的民族主义热血，而将继承自苏联的太空发展遗产抛弃，自绝于全球太空发展的俄国，可说是现代大国的悲剧。

作者是香港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