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农建：从俄乌危机谈俄罗斯的折腾
时事透视
最近，俄乌危机引发全球关注，被认为是自冷战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之一。外界担忧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美、英、加、澳、日等西方国家已下令从乌克兰撤出外交官及其家属。
为什么俄罗斯对乌克兰如此“情有独钟”？2021年7月12日，克里姆林宫发表了普京的一篇长文《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On the Historical Unity of Russians and Ukrainians）。文中说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有着共同的遗产和命运，声称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以及白罗斯人是一个民族，属于历史上被称为三位一体的俄罗斯民族。此文被人认为是俄罗斯试图兼并乌克兰的舆论先声。
近年来，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军事行动，从2014年的吞并克里米亚，和东乌克兰战争迫使乌克兰政府签署城下之盟的《明斯克协议》，同意给予东南部两州自治权，到今日的陈兵10万俄乌边境，其最终目的，已显而易见。
2月8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克里姆林宫与普京举行会谈，试图为俄乌危机作外交斡旋。两人在讨论到《明斯克协议》时，普京说：基辅要么遵守协议，要么他们的国家被摧毁。乌克兰总统近期表示，他不喜欢《明斯克协议》，然而喜不喜欢是他的事，乌克兰是“我的美人”，它们必须被满足，不可能有其他选项。普京的这种宣示引发外界舆论哗然，被认为反映了他的世界观。
近些年来，在中国有一些人称俄罗斯为“战斗民族”，对普京的强悍行事风格推崇备至。其实，这种性格、行事作风和对世界的认知，恰恰是俄罗斯人的一个问题所在，并不值得学习和仿效。因为从苏联到今日俄罗斯，近40年的历史就是一个折腾和失败的历史。
自从上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中俄两国分道扬镳，40年间，中国埋头发展经济，如今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俄罗斯却经历了历史性的折腾和政治与经济的双重失落。
当年俄罗斯人急功近利，不惜以国家分裂来颠覆旧体制。从1985年，戈尔巴乔夫上台，推行激进的体制改革，到1991年，苏联解体，仅仅经历了六年。这种颇具戏剧性的急剧变化，虽然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终结了旧的政治体制，却付出了国家瓦解的巨大代价。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年的政治体制变革，今日已经名存实亡。俄罗斯今日又重回威权主义统治。民主之花，昙花一现，推翻了当年的苏式威权主义，最后换来了今日普京的威权主义，新瓶装旧酒。这既是政治上的失败，又何尝不是一种历史性的折腾？
当年不屑一顾，毫不珍惜而失去的国土疆域，如今又成了俄罗斯人的心头之痛。普京在2005年宣称苏联解体是20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俄罗斯人当年自己瓦解了偌大一个国家，如今却单相思地试图破镜重圆，为此大谈历史渊源，寻找各种籍口，不顾对方愿意与否，不顾外界如何阻力重重，不惜霸王硬上弓。
破镜容易，重圆难。今日俄罗斯即便是对乌克兰，要从普京的所谓“历史统一”回到到苏联时代的政治统一，并非易事。因为那种自二战以来已经不再有的、以土地和人口为兼并目标的行径，有悖当今世界的国际关系准则。强力为之，必然招致国际社会的制裁和孤立。
尽管从每一步来看，俄罗斯人如何霸气，手段如何了得，但从一个大的历史图景来看，即便最后俄罗斯能排除万难，恢复当年苏俄帝国的荣光，也不过是又回到原点。折腾数十年，兜了一圈，劳而无功，并无寸尺之得。
40年弹指一挥间，中俄位置互换。中国韬光养晦，“闷声发大财”，发展成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反观俄罗斯，仍延续苏联时代的争狠好斗的行事风格。除了军事力量靠着苏联留下来的庞大核武库和战略武器，而尚有与西方叫板的本钱，它在经济实力上已跌落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二流国家。
按维基百科“历年前10大经济体（按三大国际组织数据的平均值）”排名，从1965年到1985年，苏联一直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然而如今的俄罗斯经济排名跌出了全球前10。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0年的统计，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为14万亿美元，俄罗斯为1.4万亿美元，只相当于中国的十分之一，低于中国广东一省的GDP总量。
中俄两国的这种不同表现，以至于造成了美国人的困惑：究竟谁才是美国的头号对手？特朗普政府将中国当作头号对手，但在拜登上任之初的外交政策宣示中，中国却是被排在俄罗斯之后的“竞争对手”。最近俄乌危机升级和俄罗斯的咄咄逼人，似乎又认证了拜登最初的判断。这无疑会加强美国和西方世界关于俄罗斯仍然是最危险的对手的印象。
这实际上就意味着，俄罗斯与国际社会，特别是西方世界的持续冲突，俄罗斯的强悍行事风格，对作为第三方的中国来说，无意中提供了一个战略缓冲和掩护，转移和分流了美国与西方世界对中国的外部压力，在客观上对中国有利。而且由于俄罗斯的这种恢复昔日帝国荣光的努力，以及同北约西方国家的缠斗，短期内不会结束，这对中国是一个长期的有利因素。
当然对于中国而言，如何处理中俄关系，如何看待俄罗斯与他国的冲突，须要在国家利益，当代国际关系准则，和道义形象方面兼顾平衡。另外，从历史长视角来看，一个较为弱势的，不那么强悍的俄罗斯，无论对世界还是对中国，都较为容易对付。
作者是中国旅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