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和元：台湾须警惕经济中的荷兰病隐忧

韩和元

早于上世纪50年代末，荷兰发现大量石油和天然气。之后，荷兰大力发展石油、天然气业。受益于此，其出口也随之剧增，荷兰从中获得大量收入。这些收入大大提高了国家的社会福利程度。经济繁荣、人民满意，整个荷兰沉浸在一片国泰民安的祥和中。

但表象绝不代表事实，光鲜的表面却为荷兰未来的麻烦埋下了伏笔。一方面，由于石油、天然气业的蓬勃发展，使得包括资金、人力、政府和企业家的注意力等资源和要素，全都集中到了石油、天然气业。这样一来便严重伤害了荷兰的传统优势产业——农业及其他工业部门的可持续发展，荷兰经济呈现出石油、天然气一业独大的畸形结构。

与之对应的另一方面则是，随着石油、天然气出口的增加，荷兰盾的汇率随之上升，其他成本也同时上涨，导致生产成本大幅攀升，工业产品的国际竞争力急速下滑。

到20世纪80年代时，这种麻烦终于演变为一场严重的灾难。一方面，随着油价暴跌，荷兰能够从石油和天然气的出口中获得的收入锐减；另一方面，由于传统优势产业——农业和其他工业部门长期投入不足，竞争力下降，导致制成品出口大幅下降，失业率开始急剧增加。与此同时，受制于民主体制，在经济增长时期大幅提高的社会保障，却没能因势下调，这对政府的财政产生了巨大压力，财政赤字也随之急速增加。为克服财政赤字，荷兰政府不得不大量印钞，结果导致通胀居高不下。

这种病态的经济现象，引起了经济学家柯登和尼尔瑞的浓厚兴趣，通过研究他们发现，这种现象并不独发生于荷兰，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特别是那些中小国家经常发生，只不过1950年至1980年代的荷兰表现得尤为突出，故他们将一国经济的某一产品部门异常繁荣，而导致其他部门衰落的现象命名为“荷兰病”。

当前的台湾，无疑也害着这种病。无可否认，在半导体产业方面，台湾具有着全球竞争优势，是台湾重要的优势来源。其中，尤以台积电最为耀眼。通过主导最先进半导体的制造业务，全球晶圆代工巨擘台积电掌握了对现在和未来的尖端数码设备和武器至关重要的技术。据业界估计，台积电占这些芯片全球产量的90%以上，是带动台湾出口成长最主要的力量。

更为重要的是，5G通信尚在布建，6G标准已是中、美、欧、日各强合纵连横重点布局的领域。这一切，都须建基于半导体产业的基础之上。换言之，未来全球都将依赖于台湾。

英国《经济学人》不得不感慨道：“20世纪全球经济最大瓶颈是经由霍尔木兹海峡的原油，21世纪则是由台湾和韩国制造的半导体芯片。”这一成就，的确让台湾人有理由，为自己在半导体领域所建构的竞争优势，而自豪和骄傲。

但在自豪和骄傲之余，台湾也须意识到，在光鲜表面下所隐藏的危机。诚如台湾本土智库专家梁国源所指出的，“去年内外需严重失衡，台湾整体经济被出口荣景所掩盖，好的主要是集中在半导体科技业，内需产业很差。”更为重要的是，也正是基于前述那种“巨大的战略价值”，让各国忧心不已。

彭博社就以《全球危险地依赖台湾半导体》为题，公开为欧美世界发出了预警。这就决定了，正是这种“巨大的战略价值”，使得各经济体必然会集中资源，投入建设发展国内半导体产业，以此来降低对台湾半导体的依赖。

于是问题也就来了，一旦其他经济体弯道超车、另辟蹊径，或在半导体尤其是集成电路领域，建构起了与台湾相当的竞争优势，那台湾又该怎么办？由于半导体产业的蓬勃发展，使得包括资金、人力、政府和企业家的注意力等资源和要素，越来越朝着半导体产业集中。这种变化必然对台湾的其他产业，形成强大的挤出效应，进而影响非半导体产业部门的可持续发展。

一旦台湾在半导体领域的竞争优势不再，必然会演变为一场严重的灾难：一方面，随着其他经济体半导体产业的兴起，台湾能从芯片的出口中获得的收入必然锐减，另一方面，由于其他非半导体产业部门长期投入不足，而致竞争力下降，导致出口大幅下降。

作者是广东省生产力学会副会长

广州大学南方治理研究院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