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山：马国多层政治斗争环环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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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在沙皇时代曾有着一种名闻遐迩、极为细腻富丽的宫廷工艺，即所谓的俄罗斯彩蛋。这彩蛋不是普通的复活节彩蛋，把真正的鸡蛋煮熟后涂上五颜六色而已，它可是一颗颗镶满珍贵珠宝黄金的人造蛋，供俄罗斯的王公贵族赏玩。

其中一些彩蛋最为特别之处，是当一层珠光宝气的“蛋壳”被转开后，会出现另一颗彩蛋，里边又有另一颗，“蛋”中有“蛋”，一直到好几层蛋壳后才露出最核心、最贵重的饰品，令人叹为观止。这些不可多得的俄罗斯彩蛋，在现代常被用来比喻间谍战与反间战的层层相扣，不到最后一刻，还不知某个特务具有多少重的身份。

笔者认为，拿俄罗斯彩蛋来比喻马来西亚当下的政治权力斗争，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最广义的层次来看，马国政坛目前的主要对立方，是由国阵与国盟共组的联邦政府，和以希盟为首的反对党阵营。

但因希盟与联邦政府去年签了备忘录，在国会里有条件支持政府，所以在一定层面上，两者并非楚河汉界，而是藕断丝连。国阵、国盟、希盟就犹如俄罗斯彩蛋最外一层蛋壳上最为耀眼的几颗宝石，既相互（面向选民）争辉，又被共同的政治利益（他们自称的政治稳定）的金碧辉煌壳模所紧镶着。

这是最外层、最表面的政治竞争与合作；转开这层政治蛋壳，又展现一颗更为精致的政治彩蛋，蛋壳上镶有巫统、土团党、伊斯兰党等几颗主要宝石。巫统主导马国政坛超过半个世纪，一向自认是当仁不让的政治老大，即便在2018年输了选举后，还是抱着这个政治心态。

马国在不到两年后发生喜来登政变，民选的希盟政府被赶下台，巫统与原属希盟的土团党，以及伊斯兰党共组联合政府，原以为得以翻身主导马国政坛，不料还是被逼屈居于议席较少的土团党之下。

所以巫统去年索性再次发动宫廷政变，换了个巫统的领袖来当首相。但顽强抗争的土团党，还不肯屈就巫统的联盟老大地位，选择在马六甲州选，领导国盟同巫统主导的国阵对垒，与希盟形成三角鼎立的政治胶着。

至于原先与巫统结盟的伊斯兰党，则悄悄地转为与土团党更为紧密地合作。无论如何，为了共同的执政利益，这几颗相互别苗头的政治宝石，还是被紧嵌在第二层蛋壳上。

转开第二层蛋壳后，又展现另一颗彩蛋，镶着代表巫统里各派系的宝石。其中最为闪亮的宝石，当然是巫统里的当权派，由党主席阿末扎希在台面上指挥，与前首相纳吉共同领导。

时任首相依斯迈虽然在巫统党内排老三（副主席），当年算是纳吉旗下的一员，但他明显已跟当权派越走越远，自成一颗不大不小的宝石。

然而，依斯迈尚未能整合党内其他非当权派领袖（如国防部长希山、卫生部长凯里等），一起支持他与当权派对抗。所以目前看来，包括依斯迈在内的巫统非当权派领袖，就犹如一堆碎钻，被零星地嵌在这第三层象征着巫统政党利益的蛋壳上。只要依斯迈一天未能促成这些碎钻依附在他这颗因为相位而略为闪亮、较大块头的碎钻上，还是难与当权派的宝石争光。

在目前马国政治版图的俄罗斯彩蛋，权力斗争由外至内一层比一层激烈。如最外层蛋壳上的政府与反对党之间的对立，不外就是国会里的辩论、丑闻，或官员办事不力被揭发、议员不时的跳槽；抑或在马国越来越频繁的州选里一决高下等，相对还是台面上的政治斗争。

第二层蛋壳上共同执政的巫统与土团党之间的明争暗斗，公然相互叫骂，比朝野之间的揶揄声浪还高，还在州选里对打，固然令人目不暇给，但终究还是政党与政党之间的角力，属于民主国家的政治常态。

至于第三层蛋壳上的巫统党争，则只能以暗流汹涌来形容。表面上巫统尽量展现出一团和气的表象，当权派与松散的非当权各派之间没有相互叫嚣，但派系之间的不和谐，已然在各造各种政治小动作与蓄意放话中，逐渐浮上台面。

即将来临的柔佛州选，即是巫统当权派希望一箭双雕，同时赢得彩蛋里第二与第三层蛋壳政治斗争的绝招。首先当权派看准巫统的政治支持率近月来连续上升（如在马六甲州选赢得压倒性的胜利），对于在巫统的发源地柔佛再次漂亮胜出充满信心。

柔佛是土团党主席慕尤丁的老巢，但土团党在2018年赢得多个议席，沾的主要是希盟主打改朝换代的光。当下土团党已背叛希盟，后者的支持者当然不会再支持土团党。如果土团党在柔佛一败涂地，就会被巫统无情地压下去，难以翻身。

此外，巫统在柔佛预期的狂胜，也会制造一股要依斯迈赶快启动大选，让巫统可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地赢得联邦政权。如此一来，掌握巫统候选人提名权的当权派，就可以决定大选后的首相人选。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

高级研究员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