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孟达：翁俊民与佐科

漫步

当仁不让，助人也是助己，这是新加坡在本区域立足发展之道。

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三地华文媒体和学府联办的“东南亚讲堂”一周前开讲，印尼国信集团创办人翁俊民畅谈“印尼华商今昔——国家定位和角色”，掀起了一阵舆论震荡。

在讲座主持人《联合早报》前总编辑林任君精心的穿针引线下，翁俊民以直率的语气表达了他对几项议题的看法。

他相信印尼华族会受到印尼政府和全体国民的认可，但也提醒印尼华族在寻找本身定位和建立身份认同的过程中，要时刻反省自己是否为国家做出贡献，是否履行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他批评一些华族富商的炫富行为，也澄清所谓印尼财富掌握在华人手上的错误观点。

他的演讲，在网上引起一阵热烈反应，有人认为他不该把华族所受到的委屈归咎于华族本身。他的“提醒”触及问题的敏感处，引起争议不足为奇。

翁俊民的乐善好施，为人称道，如林任君所说的，翁俊民经常低调地急人所难，不吝大小地捐献。

这场演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翁俊民的三个“没有忘记”：

一是，没有忘记1970年代初就读南洋大学的日子，他对南大的栽培之恩多年来念兹在兹。他为身为南大生感到骄傲，叫人感动。

他与新加坡的缘分由来已久，前同事郑明杉的新作《头家青春梦》有关翁俊民一章中，提到他年轻时在新加坡办货跑单帮，在父亲鼓励下到南大升学的事迹。

二是，没有忘记他年轻时候的“中中”。

他说，他近年推动东爪哇泗水中华中学复办，不仅仅是为了恢复一所华校，而是要回馈家乡。华文不是泗水中华中学的主要语言，而是英文、印尼文和华文并行，以符合当前的需要。

从这一点可以看得出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华族在印尼人口中仅占3.3%，办一所纯华校可能不切合实际，但复办中中给当地华族子弟学习华文的机会，则是高瞻远瞩。

他对中中的感情，不仅是出自年少时的一段惨痛回忆，还凸显了他对华文的热爱。

三是，没有忘记新加坡在1997年—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中给印尼伸出的援手，当年新加坡第一个表态，承诺50亿美元的贷款。这笔钱虽然最后没有用上，但他说“我们很感恩，铭记于心”。

在印尼政府和人民眼中，新加坡是个富裕发达的国家，印尼有任何严重灾难，新加坡绝不能无动于衷。当仁不让，助人也是助己，这是新加坡在本区域立足发展之道。

2004年12月26日苏门答腊岛北端亚齐省受海啸袭击，新加坡救援队在海啸发生后两天，即抵达亚齐首府班达亚齐，是最早到达灾区的外国救灾队伍，为灾民提供必要的物资援助。当时，各国救援组织在分发救济品到偏远灾区时面对巨大困难，新加坡武装部队率先赶到米拉务，重新铺好跑道让直升机得以降陆，并为班达亚齐航空基地运来流动航空交通控制塔。

新加坡数百人救灾大队来自国防部、民防部队、外交部，并出动多架契努克直升机、超级美洲豹直升机，协同海军登陆舰，为各灾区提供搜寻及运输支援；契努克直升机也给其他国家的医疗和救援队伍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这是新加坡参与海外救灾的最大规模行动，展示了高效率，值得国人自豪，但新加坡对这个邻居大国的任何帮助，一向低调以对。而翁俊民在这次演讲结束时，特别提起印尼记得新加坡在1998年金融危机中的情义相挺，给演讲作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总结。

作为一个小国，新加坡必须时刻保持对自己的国际处境的敏感度。很多时候，新加坡也需要邻国的配合与协助。

1月24日，李显龙总理率领了多位部长到民丹岛，与印尼总统佐科举行非正式峰会，见证三项重大协议的签署，使两国在冠病疫情中看到一道曙光。

疫情并没有中断两国在重大课题上的商讨，反而凸显邻国之间互相谅解和互相支持的可贵精神。

在飞航情报区范围的立场差异，是两国关系中的一道坎，双方重新调整了雅加达飞航情报区范围，印尼不再使用“领空主权”的说法，新加坡则接受印尼飞行管理人员常驻樟宜民航控制中心。两国政府发挥了创意和诚意，成了解决双方矛盾的关键。

《双边引渡条约》在2007年便已签订，但印尼国会不予通过，一拖便是15年。现在双方把协议中的追溯力从15年延长到18年，能为这项条约的闯关加把劲，新加坡何乐而不为。

《防务合作协议》为两国防务增添互补作用，给新加坡提供了更广的和平空间。

佐科的第二任期将在2024年初届满，他在内政、经济、外交皆有建树，三项新印协议亦可作为他流传后世的功业（legacy），他必须努力寻求国会的批准。他的在任是两国关系中的“安全阀”，他将会是新加坡长期“没有忘记”的印尼领袖。

印尼出了佐科这样一位超越种族观念的开明总统，翁俊民这样跟新加坡有深厚渊源的华商，才有机会“低调”地在两国之间扮演民间大使的角色。

新加坡幸甚！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