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亮：后疫情世界的急流险滩

四面墙外

每逢新春，各路风水大师必定预言流年运势、生肖运程、世间治乱。

然而，过往两年很多事难测难料，反反复复一场大疫，肆虐人间已有两年，各行各业面对大考，命理占卜专家必也倍感压力；病毒无比狡黠，让人今日不知明日事，越来越觉得命运之不可测。

个人运程照理有高有低，但自鼠年以来，人人的运势都走低；原属上上签的人，这两年来即使受到财神眷顾，也必须敬畏瘟神三分，也得时刻遵从官方的三申五令，还得跟着犯太岁的人一起愁困在小岛上；即便口袋有钱心中有诗，也到不了美好的远方打卡晒幸福。

玄妙世界的人没测到大疫的降临，科学世界的人则早有警告，只是说不准它几时来几时去。

瘟疫是与人类共始终的灾害，它周而复始地出现。此刻人们无不期盼虎啸疫情散，并且下意识地认为走出黑暗必定晴空万里。但不怕扫兴的科学家会说，天降大疫，说来就来，未来会来得更频密。

19世纪以来两场全球疫灾，即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和2020年的冠状病毒大流感，相距刚好一个世纪，所以有“百年一遇”的说法。然而，随着野生栖息地大受破坏，人与动物接触更频密，“人畜共患”的疾病更易出现，又可借现代航空迅速向全球扩散。这意味着，冠病疫情未了，但在前方转角不远处，一些凶险的无名病毒，可能已在伺机发难。

眼前危机未除，各国政府分身乏术，打不起精神为下个疫灾修筑防御。少了周全的防备，一有可疑迹象，人们杯弓蛇影，政府可能按下“暂停键”，扰乱民生民计。未来疫灾若多了起来，人们不免经常疑神疑鬼。

人类历史显示，巨大疫灾必为世界带来深刻的改变。古罗马帝国中后期瘟疫频密暴发，当时还处在社会边缘的基督教徒，展开卓有成效的救援行动，皈依者迅速增加，由此获得壮大的契机，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走向。在14世纪，黑死病夺去了近一半的欧洲人口，犹太人成了代罪羔羊，被驱赶出西班牙、法国和德国，几个世纪来漂泊流散，在世界各大洲开枝散叶，成了现代文明的重要推手。

新型冠病疫情波及全球，辐射广度史无前例，影响必定既深又远。500年后史书或会这么记述：冠状病毒移风易俗，人们见面不再握手、不敢拥抱，并且催生了多种新兴科技，其中一种叫做zoom和类似的科技大行其道，让人在线上上课、在云端开会、在家里办公，让人学会了孤独自处，重新认清生命的真谛，从此不想在办公室里度过大半生。

疫情让人学习自处，而国与国又如何相处？一个根本问题是：疫情促使国际社会更团结合作，还是对立分裂？对此，人们都不乐观。最能代表国际合作的全球化现象，疫情前已经备受冲击，摇摇欲坠，过去两年再经病毒侵蚀，此时元气大损，急需加护病房的照料。

或许世界“合久必分”。从生产链到供应链，都面对被拆散的压力；所谓的“去全球化、去人际交流、去国际分工”，是开历史倒车。在这宏观趋势下，“世界工厂”中国讲求病例清零，跨境人员往来受阻，加深了外地商家“脱钩”的意愿。这即使不引发经济冷战，未来的世界也将更冰冷。

冠状病毒腐蚀经济合作，还释放政治病毒，让大国抗争升温。中美两强此刻急着抢先摆脱疫灾，以证明自家体制的优越，争取成为疫后世界的领路人；可以想象未来多年，两大超强凡事都要争个高下、论个长短。

冠病孪生的政治病毒，也在腐蚀各地的社会和谐。疫情下最大气闻莫过于：许多富者躺着也财源滚滚，而底层民众则钱包缩水。贫富分化的加剧，让民粹政客如鱼得水，富国穷国无一幸免。在邻近的东南亚国家，疫情冲击下各种社会矛盾逐渐浮出水面，让极端势力更易滋长。在美国，特朗普正热切等待东山再起。

防疫隧道的尽头，或可见阳光灿烂，必也是风云难测。在这样的世界，新加坡是否真能“越战越勇”？

两年抗疫强风巨浪，掌舵的新世代领导人头发越战越灰白，至今成绩不尽完美，但几番浮沉后渐显平稳。英国《经济学人》智库的世界疫情评估中，“五个最安全国家”名单上，新加坡占了一席。

半个世纪前，第一代领袖建国立业，争取民心赢得民意。如今第四代领袖接棒在即，是赢取民心的关键时刻。抗疫工作是考验，也是建功良机，成败影响民意归向。

防堵病毒很困难，化解衍生的民怨更不容易。疫情阴霾下人们心情很难亮丽，坊间不难看到越战越气馁的人。这加上物价有涨无降，消费税上调势在必行，各种正负情绪交织起来，成了一种政治资产负债表，并将在下回大选转换成选票的得失；而下回大选将是个分水岭，一个世代更替、影响深远的选举。

作者是《思想中国》统筹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