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汉钧：亚细安的缅甸难题

国际漫游

去年4月，缅甸军政府领导人敏昂莱与亚细安就缅甸局势达成五点共识，但在落实方面没有进展。亚细安除了不让敏昂莱参加亚细安去年11月的峰会，显然束手无策。

去年平安夜，缅甸又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屠杀事件，至少35个平民遭杀害和焚尸，国际非政府组织“救助儿童会”的两名工作人员也遭毒手。尽管缅甸军方与亚细安达成的五点共识之一，是各方应立即停止暴力，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但很显然军方从不打算遵守；所谓的五点共识，只是军方的缓兵之计。

缅甸军方自去年2月发动政变推翻民选政府以来，当地的暴力杀戮事件不断。尽管国际社会不断对缅甸施加压力，但缅甸军政府显然不为所动。如何促使缅甸遵守五点共识，缓和当地局势，已成为亚细安越来越棘手的挑战。

据报道，政府军在东部省份克耶邦与克伦尼国防军战斗后，当地赫普鲁索镇附近的公路有数辆卡车和汽车被烧毁，车上有数十具焦尸，当中有小孩、妇女和老人。缅甸官方媒体称，缅军在当地杀死了一些人，还说死者是携带武器的恐怖分子。据缅甸政治犯援助协会的统计，去年2月1日政变以来，军方已杀害1380人和扣留1万1248人。若包括过去的反对派和少数民族平民，被屠杀者无可计数。

不管平安夜被杀的是不是反政府的武装分子，如此血腥的杀戮有违《日内瓦公约》。如果军队确实滥杀平民，更是令人发指的罪行。问题是，军政府根本无视国际协议，国际社会此时此刻也拿它没辙。

缅甸中央和克耶邦的历史纠结使得当地长期陷入战乱。克伦尼国防军是克耶邦一支少数民族地方武装组织（简称民地武）。英国殖民统治缅甸时，英国人与缅甸国王承认克耶地区是独立的邦。当地统治者接受英国政府的津贴，所以被视为英属缅甸的附属国。缅甸1947年独立时，将克耶邦纳入缅甸联邦，但一名克耶族领袖因反对加入联邦而遭刺杀身亡。此后，克伦尼国防军就一直与政府军作战，谋求脱离缅甸独立建国。

克耶邦另一支民地武在2009年放弃与政府军对抗，接受改编成为边防部队。克伦尼国防军与政府军的战事则趋于恶化，尤其是去年军方发动政变推翻民选政府之后。在这背景下，缅军在平安夜的屠杀行为很可能是出于泄愤。

军方对反对派的针对和对民地武的持续战事，还制造了人道危机。尽管翁山淑枝领导的政府在2015年与多个民地武达成停火协议，但仍有多个民地武继续与政府军作战。截至2020年底，战乱已经导致缅甸有110万难民逃到泰国、孟加拉、马来西亚等邻近国家，缅甸境内有50万5000人流离失所。人道主义组织去年1月估计，由于武装冲突、自然灾害、种族紧张关系和冠病疫情，缅甸境内有超过100万人需要某种形式的人道主义支援。如今国际非政府组织的工作人员也遇害，可能影响他们在缅甸的人道主义工作，导致当地人道危机恶化。

去年4月，缅甸军政府领导人敏昂莱与亚细安就缅甸局势达成五点共识，但在落实方面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亚细安除了不让敏昂莱参加亚细安去年11月的峰会，显然束手无策。缅甸国内的局势则越来越乱，反政府示威已蜕变成反政府武装力量，一些民地武还为反政府的缅族年轻人提供军训。

前两天刚访问缅甸的柬埔寨首相洪森希望能从中斡旋，促成各方停火和停止暴力。洪森能成功吗？外界并不看好。缅甸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反对派与军方的矛盾，主要族群缅族与少数民族的矛盾，由来已久，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柬埔寨在缅甸发生政变后表达了不干预其内部事务的立场，洪森的话，敏昂莱也许会卖面子，但反对派和民地武肯定不会，他们已批评洪森之行只会给军政府披上合法性的外衣。

缅甸军政府已宣布在2023年8月重新举行大选。如今看来，军政府决心按自己的心意和时间表行事，不会向国际压力低头。军政府有充裕时间为大选做准备，看来它很可能效仿泰国，先拟订更有利于军方控制选举的新版宪法或法律，再举行一场稳赢的大选。事实上，缅甸现有的宪法已足以保障军方对政权的控制，因为国防部、内政部和边界事务部由军人执掌，联邦议会有四分之一的议席保留给军方，确保民选政府难以修宪。未来军方很可能再通过修宪，加强对联邦议会和民选政府的控制。

亚细安应该对缅甸问题感到忧心。虽然缅甸在1997年加入亚细安时也是军政府统治，但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美苏冷战已结束，而今中美博弈正酣。从太平洋到印度洋再到大西洋，全球霸主和地区强国纷纷亮相本区域，在亚细安门口组成各种新联盟和新框架。内部的压力和外部的风云诡谲，轻则削弱“亚细安核心”的中介角色，重则分化成员国，成为亚细安走向没落的开始。

（作者是本报国际组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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