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翔：法意极右冲击波震撼德国

极右派看起来像是洪水猛兽，上台前摆出琳琅满目的解方杂货店，只要在民主制度、宪政秩序和非暴力原则的框架下，极右派执政后，就不容易把杂货都卖出去，还是要服膺于行政程序、民主原则，要“去芜存菁”。

自2022年意大利极右女总理梅洛尼执政以来，欧洲极右风潮就由在野变成实际影响议会的政治势力。7月7日法国大选中，极右的国民联盟虽然落败，议席上只排名第三的142席，但得票率却有37.1%，位列第一，这显然是左派“新人民联盟”和中间派“同在”的配票策略与弃保效应起了作用，新人民联盟获得最多的188席，但得票率只有26.3%，“同在”有161席，得票率也仅24.7%，都不及国民联盟，法国极右的崛起仍不容小觑。

这反映了法国的选举格局，不是左、中、右三方的混战，而变成是“极右vs反极右”的格局，也代表极右派已进入法国政治主流，将来仍极有可能执政。至于德国，目前极右派另类选择党的支持度只有14%，仍无法争夺执政权，但欧陆一体，意大利极右执政的成功，以及法国极右的主流化，也会带动德国政治变化。

欧洲极右派普遍亲俄友中，他们在议会里扩张版图，也会改变欧洲对俄乌战争和中国议题的态度。巧合的是，自7月1日开始的六个月，同样是极右派执政的匈牙利是欧盟轮值主席国，并开始主持欧盟部长级会议和峰会。在法国大选后，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也与法国国民联盟主席勒庞、意大利总理梅洛尼结盟成立“欧洲爱国者”（Patriots for Europe），成为欧洲议会第三大政治联盟。

极右派亲俄友中

德国《明镜周刊》在4月27日的封面故事设计，是身上有另类选择党（AfD）党徽的西装男子，衣领上别有中国与龙的徽章，胸前还有俄罗斯的国徽，怀中的文件袋邮戳则有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头像，讽刺另类选择党在为俄罗斯与中国利益服务。这张照片的背后故事，是另类选择党议员克拉赫的助理郭建被德国警方拘捕，被指替中国情报机关服务。

欧洲极右派亲俄已不是新闻，克拉赫也被德国德雷斯顿警方指控有收受来自俄罗斯的非法资金，与克拉赫同党的欧洲议会选举竞选名单上，该党名列第二的竞选人拜斯特伦，被媒体指控涉嫌接受来自俄罗斯的非法资金。与此同时，法国国民联盟主席勒庞过去与俄罗斯关系密切，在最近的电视辩论上也表态反对为乌克兰提供长程导弹，意大利的极右总理梅洛尼同样持类近观点，反对欧洲援助乌克兰的武器用于打击俄境内目标。

因此，若欧洲集体向极右转，尽管在短期内不会暂停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但由于援助的条件限制，乌克兰将无法攻击俄罗斯境内目标，使乌克兰战术上的灵活度降低，如不能用导弹攻击俄罗斯核心地区，扭转战局。

极右派不再是洪水猛兽

2022年意大利极右的新法西斯主义政党意大利兄弟党上台执政，也造就了梅洛尼成为意大利自二战后第一位极右总理。意大利兄弟党一直是“疑欧派”，经常宣传欧盟的弊端，而且反移民，上台执政被视为洪水猛兽，德国《明星》周刊更将梅洛尼描述为“欧洲最危险的女人”。但执政后，梅洛尼的表现与群众的恐惧还是有落差的。

首先，意大利经济自2022年以来可谓领跑于欧洲主要经济大国，2022年增长3.7%，2023年增长0.9%。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预测，意大利今年仍有0.7%的增长，远高于德国的0.3%。尽管梅洛尼领导下的经济增长依赖于债务增加换来的资金，意大利债务占了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40%，远超过法国的约100%和德国的66%，但确实带来经济成长，使欧洲民众对于极右上台，相对不再抗拒，也不再视为世界末日。

当然，梅洛尼执政后，与特朗普一样，也没有落实那些杂货店般又自相矛盾的理念，只是选择性地执行，例如极右派标志性的反移民纲领，意大利的移民人数还创下新高，2023年内政部登记的移民达到约15万5754人，而在2022年同时只有10万3846人，不跌反而大幅增加50%左右。面对与理念完全相反的结果，梅洛尼也只是说“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但我相信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支吾以对。

梅洛尼自称不是极端主义政党，而是守护传统文化、坚持保守价值、支持脱欧的保守主义政党，而且在外交上大致上也和美国、欧盟政策同步。意大利的经验让欧洲其他国家看见，极右执政，国家也不会陷入危机当中。

德国人更倾向老成持重政客

2022年是被媒体视为后法西斯主义者的梅洛尼上台时刻，而在100年的1922年，刚好也是国家法西斯党发动进军罗马，最终墨索里尼夺取政权的一年，开启了欧洲长达20年的极右法西斯风潮。意大利法西斯上台时，德国仍然是开放、自由、民主的威玛共和，时隔11年希特勒领导的纳粹党才上台。

历史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重复，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远去。比起法国和意大利，德国人一向更抗拒变革，而一旦变革，就变革得彻底非常。法国与意大利都曾选出不足40岁的总理，掀起政坛的青春风暴，德国人更倾向于像默克尔和朔尔茨这类老成持重的政客。目前“交通灯”政府固然失尽民心，但人民更青眼有加的，还是默克尔的基民盟／基社盟同盟，支持度达30%，远胜另类选择党的14%。因此，在短期内，德国更可能不会随法、意一样，让极右派上台，但另类选择党的支持已在德国排第二位，将会在下届国会选举中成为最有力的反对派。

极右派看起来像是洪水猛兽，上台前摆出一个琳琅满目、包罗万有的解方杂货店，只要在民主制度、宪政秩序和非暴力原则的框架下，极右派执政后，就不容易把杂货都卖出去，还是要服膺于行政程序、民主原则，执政要成功的话就必须“去芜存菁”，把人民接受、政府能做的“优质货物”留下，对于制度的自我完善，仍是富有意义的挑战者。

作者是旅居德国香港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