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生:不可忽视的求变之心
“变未必有好的结果,不变则越来越糟”心理下的舆情,要求政治组织与政治家,在面对亟待变革的社会时,不能无动于衷。
在过去几天,三个国家的选举结果引起全球关注。7月4日,斯塔默领导的英国工党以压倒性胜利,战胜连续14年执政的保守党,赢得执政地位。一天之后,被视作伊朗改革派的佩泽希齐扬在第二轮总统选举投票中,出乎意料击败强硬派前核谈判代表赛义德?贾利利当选,不仅以一己之力,从一众保守派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还在最后的选举中,获得1638万张选票,赢得53.6%选民支持,让不少预测贾利利能够躺赢的观察家跌破眼镜。
伊朗选后第二天,法国议会第二轮投票结果出炉。在首轮投票中占尽风头的极右翼国民联盟,落入议席第三位的尴尬景象,令党魁勒庞对传统左、右和中间派政党的弃保操作大加鞭笞。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法国总统马克龙挡住了国民联盟,却没挡住选举前临时拼凑的左翼联盟,后者赢得了最多议席,早先预测的悬峙议会成真,无疑强化了马克龙任期剩余时间的跛脚状态。
四天内的三场选举,如果能用什么词概括其特点与舆情蕴意的话,应当是斯塔默的竞选口号:改变。
斯塔默算是说到做到。在他出任工党新党魁的四年中,“改变”由始及今。面对当时极端左派的“科尔宾主义”令工党不断流失选票的宭境,斯塔默“变”字当头,一手清除党内的强硬左派,向中间路线靠拢,一手高举淡化意识形态的经济稳定、创造财富大旗,踏上实用主义之途,前后只用四年时间,令工党实现咸鱼翻生,走入唐宁街10号。伊朗、法国的选举,同样是凭“改变”实现翻盘的样本。佩泽希齐扬能够搅乱伊朗政坛的一池春水,法国选民宁可放任对国家发展并无大益的悬峙议会产生,在最后的选择中由右转左的根本原因,都在于选举中的“改变”主张,吸引越来越多对现状不满而急切期待变化的选民。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在我们今天这个乱哄哄的世界,治乱之道,惟变是取。古往今来,变则通,通则久的道理,为无数事实所验证。即如近年来国际格局的风云变幻,无论是一些国家政府的频繁更迭、政客的来去匆匆,还是极端势力的崛起、激进领导人的走红,内蕴的都是选民对现状的不满和对变革的期许。
对国际社会,国家间战端频发、冲突不已,经贸恶斗、信任缺失背后蕴藏着的旧理念失灵、旧格局失常、旧规则失色等乱象,显然是对持变革之识、入变革之轨,以新纲纪整治旧秩序的提示。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让日子过得平稳,让生活不断改善,让希望如影随形,是他们确定手中选票投向何人的唯一念想。如果这些期许未能满足,他们或许能忍耐一时一阵,但经久的现状维持与持续的失望积累,轻则会促使他们厌恶政治,远投票而去;重则会步入极端主张的合唱当中,令自以为是的政治家瞠目结舌。
比如2016年时任英国首相卡梅伦豪赌脱欧,让自己跌落政坛,亦如今年马克龙以解散议会重选的巨大赌注,换来自家总理面对悬峙议会不得不辞职的难堪。事实上,当年特朗普上台与今年特朗普在选举年的风光屡现,与选民的求变心态不无关联。“变未必有好的结果,不变则越来越糟”心理下的舆情,要求政治组织与政治家,在面对亟待变革的社会时,不能无动于衷。
当然,世道恒变是相对的。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太阳底下常常又无新事。“新”之曰当变则变、与时俱进;“无新事”是说不可变的东西须要恪守,比如对发展规律的自觉认可,对选民诉求的始终关注。进一步说,在“变”与“不变”之间,真谛在于顺应时势、合乎民意,且必须有真心实意。
此次大选中气势如虹的英国工党,其实在保守党执政14年中,并非没有翻盘机会。2014年,工党曾赢得两次补选胜利,但最后未能翻身;2019年,执政的保守党内部分歧频出,经济、外交和脱欧方案空话连篇、了无新意,工党面临东山再起的绝佳机会,可惜直到大选落幕,也没能真正拿出振兴经济与具体脱欧的可行方案,口惠实不至的空口“改变”,或者新瓶装旧酒造成的“越变越糟”结局,并不是对“改变”的真正重视,也难以赢得人心。
所以,英国工党、代表伊朗改革派的佩泽希齐扬的顺利当选,其实对他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凭借变革大旗实现的“其兴亦忽”,会不会因变革未能兑现而致“其亡亦速”,是变革之路上真心还是假意的试金石。
至于法国一跃而起的左翼联盟,亦如国民联盟在首轮选举走红后迅捷跳水一样,如果不能思考一下自己的应变之道,前行路上估计羁绊会不少。
作者是山西行政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