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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玮:与澳洲“白右”聊国家大事


 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  更新时间:2024-05-12 07:45
沈泽玮:与澳洲“白右”聊国家大事

检视领导人和其班子的指标,并非只有硬核的选举得票率或经济数据。最终落脚点在于,新加坡人是否以新加坡人身份为荣?我们是否能打从心底自豪地跟外国人说:“我来自新加坡”?

在西澳大利亚初次开房车度假,天天追云看海数牛羊好惬意,与旅人交谈丰富精神生活,尤与“白右”大叔在战争博物馆的交流深具启发性。

在西澳城市奥尔巴尼(Albany)参观“国家澳新军团中心”(National Anzac Centre),站在我身旁的大叔赞叹“很棒”。我以为他说的是博物馆展出的澳洲和新西兰军团,在一次大战中的抗敌事迹,猛点头附和后才发现,他赞美的是窗外海天一色的美景。

七旬大叔是东北昆士兰人,知道我来自新加坡,连声称赞国家管理得好,接着连环炮问道:“你们还在填土造地吗?”“要有新总理了吧?”冷不防又说:“不再是李光耀家族对吧?”

如果在新加坡,大叔肯定是边喝啤酒边侃政治的咖啡店大叔;如果在美国,他大概率是保守右派的死忠特朗普粉丝。

白右大叔抱怨澳洲法律不够严苛,导致青少年犯罪增多。他批评年轻人价值观变质,不再为生活目标而奋斗。他质疑澳洲推行多元文化政策是个错误,虽然肯定早期越南难民刻苦耐劳对澳洲有所贡献,但对中东移民和穆斯林文化颇有意见。他深感外来者喧宾夺主,让他很不舒服。

“我们澳洲人游泳,男女都换泳装,穿得比较少,大大方方一起游,穆斯林不是这样。有人甚至说,我们不应该太高调庆祝圣诞节,要顾及非教徒的感受,莫名其妙。”他自嘲:“都怪我是个白人至上主义者吧。”

在结束近半小时的谈话之前,他把话题拉回新加坡,“能把国家管理好最重要,总理姓李也不必避嫌”。我听傻了:“你到底是不是西方人?”

西方媒体对新加坡诸多批评,假民主、言论不自由、蔑视人权等等,这位白人大叔竟竖起大拇指。但我想他并非由衷赞赏新加坡,而是因不满他生长的国度,经年累月愈发变得陌生,才觉得新加坡的月亮比澳洲圆。大叔讨厌民主变民粹导致社会失序,太多福利导致年轻世代丧志;对本土公民须迁就外来移民深感委屈,甚至担忧有生之年会看到白人在澳洲变成少数。

回过头看新加坡,国家从贫穷走向富裕,从第三世界蜕变为第一世界,钱能解决很多问题,钱不能解决的问题也跟着增多。日后,我们是否也会跟大叔一样,跟外国人抱怨国家的种种不是?

即将在5月15日接下领导棒子的黄循财副总理,在接受英国《经济学人》专访时,就被问及是否无法想象新加坡公民成为少数的情况。根据《经济学人》刊登的访谈全文记录,未来总理连说三次“完全不能”。他重申新加坡保持开放但守住底线的立场,并强调外国人“要适应我们的社会规范”。

白右大叔感叹,他那一代澳洲人想成家立业买房,全靠自己打拼,时下许多年轻人则只想着不劳而获,要不靠父母,要不靠政府的补助过活。他担心一场潜在社会危机会随时爆发,我完全同意。

年轻世代不甘于做牛做马已成全球趋势,要求工作与生活平衡,不能远程工作干脆不做。这或许是提升身心灵健康的文明进程,也可能是摆烂的消极生活。长此下去,四天工作制若成世界潮流,我们是否跟随?国家竞争力是否会受影响?

新领导班子得回应年轻人诉求,但不能沦为民粹,那是廉价的政治操作。与其刻意讨好某些群体,不如让公民社会有全面壮大的空间。成熟的公民社会可自发互助,在应对纷扰的外部世界时,它具备自我调节及抵御外力渗透的能耐。

黄循财接任总理后,由他领军的第一场大选相信很有看头。但事实上,检视领导人和其班子的指标,并非只有硬核的选举得票率或经济数据。最终落脚点在于,新加坡人是否以新加坡人身份为荣?我们是否能打从心底自豪地跟外国人说:“我来自新加坡”?

多年来的每一趟旅程,不管是像白右大叔那样深入交谈的对象,或只是客套搭讪的过客,我都很自信地报上国籍,深知那是一个书写经济传奇的国名,由三代领导人与国人共同擦亮的招牌。希望未来的旅程继续如此,或甚至更好。

(作者是《联合早报》中国新闻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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