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建国：全球化前行但供应链转移

中国“世界工厂”的大蛋糕被切割，正在对中国经济产生负面效应。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改革开放已发生转折，中国对外贸易和吸引外资的情况，正应对转折而出现变化。

全球化没有退去，美国在晶片法案的实施下，正在吸引外国资本进入美国。台积电在美国建厂，第一家工厂的开工时间拟定为2025年，第二家的开工时间可能在2027年。台积电在日本的工厂今年如期量产。韩国的海力士计划投资约40亿美元（约54亿5000万新元），在美国建造一座先进的晶片封装厂。韩国电池制造商三星SD在美国建立一家电池工厂。这几个例子足以表明，曾是美国主导的全球化没有反转。

但美国对华实施了晶片出口管制，并且在层层加码。3月29日拜登政府修订了旨在阻止中国获取美国人工智能晶片和晶片制造工具的规定。这项规定于去年10月发布，目的在停止向中国运送英伟达等公司设计的人工智能晶片。美国此举是逆全球化，但中国也在采取与美国一样的措施。去年8月，中国商务部宣布对镓、锗及30多种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3月24日英国《金融时报》报道，中国政府采取措施减少使用英特尔和超威半导体等美国企业的晶片，寻求减少采购微软作业系统与外国制的资料库软件。中国政府今年已经悄悄要求包括比亚迪、吉利等中国电动车制造商，大幅度增加使用本国制造的汽车晶片。在这些举措之前，“中国制造2025”确立的主要目标是自力更生，减少对外国的依赖。

中美之间相互去风险，必然导致全球供应链转移，这个转移主要在亚洲和拉美国家上演。中国世界工厂的作用将由许多国家来承担。英国《经济学人》在去年指出，包括印度在内的14个国家或地区共同组成“Altasia”（alternative Asian supply chain，亚洲替代供应链），未来数年可望逐步取代中国，成为全球生产活动的重心。指望“Altasia”完全取代中国不现实，但中国世界工厂的大蛋糕被一块块地切割正在发生。

墨西哥已取代中国，成为美国进口商品的主要来源国。这一转变反映中美关系变化所产生的结果。今年2月7日，美国商务部公布的数据显示，从2022年到2023年，从墨西哥进口到美国的商品价值增长了近5%，达到4750亿美元以上。与此同时，从中国进口产品额暴跌20%至4270亿美元。这些贸易额的内涵中，相当部分是中间品贸易。

中间品被定义为用于生产最终产品的投入，不包括初级燃料和润滑油。全球供应链是中间品在各国的分工和组合，中国世界工厂的内涵不仅向全世界提供最终产品，也提供中间品。墨西哥和中国在美国对外贸易中的变化，反映了中间品贸易在墨西哥和中国之间的转移，这就是供应链的转移。

墨西哥对外贸易在中美之间的变化，导致中国对墨西哥的贸易和投资也发生变动。挪威海空运费率分析平台Xeneta分析的集装箱贸易统计公司（CTS）的数据显示，在有数据可查的2023年前三个季度，从中国运往墨西哥的20英尺集装箱数量达到88万1000个，高于2022年同期的68万9000个。

墨西哥国家汽车零部件工业协会（INA）的数据显示，在墨西哥开展业务的33家中资企业，在2023年向美国发送了价值11亿美元的零部件。INA称，墨西哥去年从中国进口近90亿美元的汽车零部件。富士康在今年2月宣布，斥资约2700万美元在墨西哥西部哈利斯科州（Jalisco）购置土地。富士康透露，在过去四年，已在墨西哥投资约6亿9000万美元。

印度是亚洲供应链转移的关注点。印度政府在积极推进“印度制造”的国家战略。印度利用中美关系的转变，积极吸引外资推动自己的晶片制造。总理莫迪一直在告诉那些与中国有地缘政治问题的国家，印度是“建立可信赖的供应链”的可靠伙伴。根据印度政府的说法，为所有数码产品提供动力的微处理器晶片不久后会在印度制造。去年12月，日本国际合作银行的相关调查结果显示，日企开展国外业务看好的国家中，印度连续两年排在第一名。

富士康投资印度，改变了iPhone手机组装的地点。直到2019年，约99%的iPhone都在中国生产。但现在印度正在日渐蚕食中国在生产iPhone的主导地位。去年全球约有13%的iPhone是在印度组装的，其中约有四分之三是在泰米尔纳德邦生产。预计到2025年，印度的产量将翻倍。去年底，富士康宣布在印度的投资已超过15亿美元。今年3月，富士康计划在印度追加投资16亿美元，用于建设新的生产厂房，准备加速离开中国。

今年1月，印度政府批准对半导体制造工厂进行价值152亿美元的投资，其中包括塔塔集团建设印度首个大型晶片制造工厂的提案，还批准了日本瑞萨电子公司与Murugappa集团成立封装合资企业的提案。台湾力积电（PSMC）已确认，将协助塔塔电子私人有限公司，在古吉拉特邦多莱拉建设印度首座12英寸晶圆厂。

近几年，越南经济蓬勃发展，使越南正成为亚洲供应链的一个中心。苹果公司的库克赞扬了中国的开放和繁荣，但苹果手机被卷入中美关系的漩涡。一些中国政府公务员表示，他们收到在工作中不得使用苹果手机的指示。一位中国大妈对着购买苹果手机的人潮大骂“崇洋媚外”，并在短视频里获得称赞。由此可以理解苹果公司加紧实现供应链多元化的动机。越南是苹果公司转移供应链的目的地之一，已在越南收购土地使用权，考虑扩大业务规模。

供应链转移是中美两国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对决的结果，这个结果是中国与西方国家的距离越拉越远。中国德国商会的最新调查显示，撤离中国市场或考虑放弃中国市场的德国公司比例，过去四年翻倍。与此同时，中国与俄罗斯的距离越拉越近，中俄贸易提前突破2000亿美元的规模。这样的一远一近，是中国国运进入新质生产力的轨道。

作者是上海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