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曼：不再是温水煮青蛙

面对气候危机，大家没有切身感受到压力与焦急，也很难抱着警醒的心态对待。或许持续一两个月高温给予的体感不舒适，更可以刺激一下我们这些“青蛙”，水开始加热沸腾了。

因烧芭火点增加，泰国北部空气污染持续恶化。两周前欲出发到烟霾情况最为严重的清莱旅行时，一位熟悉泰北情况的采访工作同僚提醒：一定要戴口罩，否则肺部铁定“烧伤”。

同事说得是夸张了点，但抵达清莱与更北部的清盛时，空气每天确实非常不健康，手机记录空气中悬浮颗粒（PM2.5）浓度，经常严重超过安全水平。在金三角一带湄公河旁望向彼岸的老挝博胶省时，我们什么都看不清楚，一片灰蒙蒙的。

在泰国忍受了酷热的天气和不干净的空气，一周后回到岛国新加坡，还是持续面对仿佛让人觉得置身于大烤炉的高气温，实在难耐。过去家中一直坚持不装冷气机（原先是习惯无冷气的居家生活，也觉得没必要装，后是认为也算环保），没想到几天前一家人开了家庭会议，讨论是否该“投降”，装个冷气机好了。

我们的讨论仍未有结论，但上述不管是旅行的经历或居家生活的描述，都显示环境问题与气候暖化，如今都不再是遥远抽象的议题；从舒适程度、情绪心情到劳动生产力，都切切实实可能受影响。没完没了的酷热天气若是让大家觉得焦虑暴躁，甚至抑郁，按科学根据也是合理的。高温天气伤害身体，也会“伤心”。

在环境领域，对于所谓“地球健康”（planetary health）的认识，其实也只在过去四五年才较普及化。这项新领域专注于人类与地球健康之间的联系，核心是要大家认识到，若要保护和改善人类的健康，须同时解决地球生态系统遭破坏的根本原因。

此外，“地球健康”的概念在冠病疫情时期更是受到关注。当时许多分析师和专家都建议与提倡从危机中吸取教训，为应对像疫情这样影响公共卫生医疗体系的“黑天鹅事件”，重塑治理系统、供应链和经济运作模式等。这也包括正视像气候暖化这样的长期问题，尤其气候风险近年来与预期相比，出现的频率更高，带来的灾难也更严重。

不过，身边一些研究该领域的学者也告诉我，这种积极兴奋的心情如今已消退不少，他们期盼看到的改革，很多没有落实，要打造一个尊重且促进整个地球福祉的经济体系，仿佛还是天方夜谭。这些学者也似乎要一直努力地提醒，才能让政治和企业领导人及一般民众，正视环境与气候问题。

上周，国大杨潞龄医学院专门研究高温天气应对的研究中心发布了调查，进一步指出，持续的高温会造成巨额的经济损失。研究团队预测，在新加坡，到了2035年，高温导致的工时损失将增加至14%，经济损失达22亿2000万元。

除了经济损失，研究团队也发现，长期处于高温环境，可能会导致男性精子的数量和质量下降，其中25岁至35岁的男性，比起其他年龄层的精子质量会更低。对于重视经济发展与效益，同时又主张提高生育率的新加坡来说，这项研究非常具体的结果，应该是一记警钟。

记得今年初专访领导这项研究的李家伟副教授时，他也提及，极端的高温天气可能影响胎儿和新生婴儿的成长与发育、孩童的学习能力；因天气导致的户外活动限制，也会造成其他健康状况，如近视、肥胖和心理问题。

李家伟领导的研究中心，目前获全球健康信息网络（Global Health Information Network）委托，成为东南亚与高温天气相关研究的据点，研究着重关注东南亚各地员工的状况，如建筑工人、送货员、工厂员工等对高温天气的应对。他指出，尤其在越南和柬埔寨，因一些工厂生产设施的通风设备并不完善，连在室内工作的工人的健康也会受到影响。

李家伟也形容，身处东南亚的我们很像被温水煮的青蛙，即不同的社会尽可能都会去适应因环境破坏或气候暖化所带来的新状况（像新加坡人或许就认为，可以躲进冷气空间里避暑，忽略了户外时间减少也会间接影响健康），却没有根本解决问题，后果或许不堪设想，待要跳出一锅滚烫的水时，或许已来不及。他提醒说，城市的污染问题与高气温必须一同正视。

当然，人类的心理运作是很奇怪的，冠病疫情像当头棒喝一样，让很多政策改革与落实的齿轮都容易动起来；但像气候暖化这样的危机，就算反复告诉大家潜在风险比他们看到的或相信的严重很多，或搬出许多的研究结果，却又不一定有什么作用。

疫情期间，民众都追踪新闻、关注每日记者会、监督审视政府应对措施，但面对气候危机，大家没有切身感受到压力与焦急，也很难抱着警醒的心态对待。或许持续一两个月高温给予的体感不舒适，更可以刺激一下我们这些“青蛙”，水开始加热沸腾了。

作者是区域环保媒体与咨询公司益笔思（Eco-Business）编辑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