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屠城木马、马前卒和棋子

社会上的弱势者被当作棋子是很不应该的，也可说简直是不道德的。这对夫妻的境遇堪称其情可悯，设法帮他们一把必会受到赞许，若是只把他们当政治炮弹使用，则是其心可诛也！

在人民行动党议员之间，有一种“默认”做法：如果有别区选民在接见民众时间来找你帮忙，通常都会把有关事项交回给该居民所属选区的议员去处理。一些选民之所以会“跨界求助”，通常是因为他们见了本区议员之后，得不到所要的结果，或是认为本区议员“不够力”，因此到一些部长区去碰碰运气。

在野的工人党似乎也奉行议员不跨界（选区界线）处理民众事务的“原则”。工人党秘书长毕丹星（也是国会反对党领袖）在四年前接到一对住在西海岸集选区的夫妇的求助电邮（这不只跨界，也跨党），却未加处理，直到今年2月，据说是在清理文件时发现这封电邮，因此想到通知曾在西海岸集选区一带活动的前进党非选区议员梁文辉。毕丹星在2月11日打电话给这对夫妇，告诉他们隔天会有人登门拜访。隔天，当梁文辉上门时，这对夫妇很诧异，因为他们并没有向他求助。

梁文辉探访夫妇俩之后，迅即在他的脸书贴文，称这对夫妇（丈夫因青光眼而失明，妻子又扭伤了脚，行动不便）陷入生活窘境，政府却没有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经济援助，致使积蓄耗尽。两人在申请其他援助，例如公交补助券时被拒。两人的健康问题使得他们陷入财务困境，妻子更因负担不起每次100元的费用而放弃物理治疗。

社会及家庭发展部很快做出澄清，这对夫妇其实每月都获得公共机构和社区伙伴的经济援助，包括居家看护津贴、西南社区发展理事会的水电费补助券、人民协会发放的平价超市购物券，以及寺庙提供的300元现金，总值约830元。自2021年以来，他们共领取了约3万9000元的现金和补助券，包括2021年5月至2023年4月间获得的2万1000元社区关怀计划援助金。两人的公积金退休户头也有共超过10万元存款，妇女的保健储蓄户头也有超过6万元。

部长随即依据《防止网络假信息和网络操纵法令》向梁文辉发出更正指示。2月23日，梁文辉声称对此负责并辞去党秘书长职位。人们以为这件事到此也就了结了。孰料，3月4日，工人党议员严燕松提出一道口头询问，质问官方是否有必要透露有关夫妇的公积金存款数额。他担心的是，这么做会使本有难题要求助的人因害怕隐私被曝光而裹足不前。

社会及家庭发展部高级政务次长蔡瑞隆回应，官方只是摆事实讲道理，完全没有透露事主身份。这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拉丁马士区议员杨益财起身来个补充提问：这对夫妇的资料是否被泄露了？就此引出一段出奇的故事：原来梁文辉的贴文出现后，负责照料夫妇俩的义工们很惊奇，一问之下，才知道事情原委。夫妇俩道出四年前电邮毕丹星，但没有收到回应，他们并没向前进党或梁文辉求助等等，过程充满了戏剧性。但这显然不是一出普通的戏剧，而是道道地地的政治戏码。奇怪的是，戏中原本的主角之一梁文辉虽然在议事厅内，却始终一言不发，只作壁上观。

蔡瑞隆一一道出原委之后，毕丹星不得不起身回应，说是近来清理文件才重新发现此事，于是向夫妇俩要了地址并通知了梁文辉。这件事给人很多疑问：毕丹星为什么等了四年？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把事主转介给他们的（行动党）议员处理？为什么遗忘了四年，还想到旧事重提？而且，如蔡瑞隆所提出的，为什么选择在政府就要发布新财年预算案前几天把事情曝光？“接手”的梁文辉为什么没有进一步查清真相，就在脸书上大作文章等等？

梁文辉的举动也许比较容易理解，他当时身为党秘书长，自然很希望能在媒体上多曝光，突然接到送上门来的“炮弹”，也许是因为这种心理驱使，迫不及待，没问清事情底细，便急着向政府开炮。这种“冲动”让他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包括如同他自己所言，辞去党职，以表负责。

至于毕丹星的举动，疑点更多。他的解释是最近清理文件夹才发现此事，换言之是把事情给遗忘了，但是否真的如此，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作为一位老练的反对党政治人物，人们却有理由相信，除了“遗忘”，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包括此事成了“备用炮弹”，以便在适当时候派上用场。最终决定把“炮弹”转给前进党，则不能排除是要假手于人。

蔡瑞隆做了这样的表述：他不知道毕丹星为何四年来没有采取行动，然后却把事情转给梁文辉，也不知道毕丹星是否知道梁文辉会在预算案发表前四天在社交媒体上暴露此事。但在政治上这是古老的技术，凸显个案引起人们注意，绘声绘影，使人们对政府产生负面想法。有意思的是，这发生在预算案发表（2月16日）前几天，或许是要使人误以为政府没有帮助该帮助的人。

蔡瑞隆最后点出了重点：社会上的弱势群体不应被用作屠城木马、马前卒或是棋子。木马说的是荷马史诗和希腊神话中特洛伊木马攻城的故事，不是现在一般所谓的特洛伊木马电脑病毒。特洛伊战争一打就是10年，希腊联军久攻特洛伊城不下，最后想出木马攻城计，他们打造一只巨大的木马，里面躲着伏兵并佯装撒退，让特洛伊人将木马当作战利品带回城内，希腊人进入特洛伊城后，烧杀掳掠，最后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

这个故事用在上述政治剧的语境中，似乎不很恰当。看剧情，不是那对夫妇而是前进党和梁文辉成了屠城木马。当然，梁文辉也可以说成了马前卒。弱势夫妻被当作政治棋子倒很符合剧情。但社会上的弱势者被当作棋子是很不应该的，也可说简直是不道德的。这对夫妻的境遇堪称其情可悯，设法帮他们一把必会受到赞许，若是只把他们当政治炮弹使用，则是其心可诛也！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行动党国会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