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孟达：泰勒丝现象的X因素

像泰勒丝这样在舞台上穿得很少，露得很多的“出轨”表演，若是在那个连男性留长发也犯规的年代，肯定过不了这里的道德门槛，她不会来，也没有人敢引她进来。

过去一周，新加坡是属于美国流行音乐天后泰勒丝（Taylor Swift）的，这个现象背后的X因素值得深思。

时光如果倒流40年，泰勒丝演唱会能够在此登“大雅之堂”吗？时任总理李光耀也许会对泰勒丝的舞台作风感到不安，她穿得少，动作狂野，在他眼里，这可能带来不良社会风气。

这样说，不是开玩笑的。

1984年，日本著名作曲家、吉他演奏家喜多郎，为日本放送协会（NHK）纪录片《丝绸之路》写了一首主题曲，而名噪一时。喜多郎因留着一头嬉皮士长发，被禁入境新加坡，让他的演出泡汤。这件陈年旧事，在整整40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最该遗憾的不是喜多郎，而是新加坡。

当年新加坡轰轰烈烈地反长发，成为一项社会运动，挑战长发禁令的人，有的失去工作，有的遭受歧视和不便。像泰勒丝这样在舞台上穿得很少，露得很多的“出轨”表演，若是在那个连男性留长发也犯规的年代，肯定过不了这里的道德门槛。她不会来，也没有人敢引她进来。

上个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美国的嬉皮士文化和英国披头四乐队给全球散播了长发文化，但却给长发男性塑造了一个负面形象——男性留长发代表着颓废、消极，甚至跟吸毒挂上了钩。

留长发就是颓废一族，就该取缔吗？杨荣文言论集《榕树下的沉思》一书中收录了他1976年剑桥大学毕业照，只见年轻的他一头黑鸦鸦长发，时代气息中流露出书卷气，很有型，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颓废青年。

1993年，同样是美国巨星的迈克杰逊全球巡演终于来到新加坡，显示时代变了。新加坡不少内阁成员都出席了这场充分洋溢着美国流行文化的演出。

2005年4月18日，李显龙总理在国会正式宣布，发出两张赌场牌照给滨海湾和圣淘沙岛两个大型综合度假中心。这项历史性的宣布，结束了多年来的尖锐争议，更开启了一个新时代。

正式开赌之前，从内阁到社会各阶层展开了广泛讨论，反对声浪强大。当时内阁中一些成员，包括资政李光耀、副总理陈庆炎、内政部长黄根成、回教事务部长雅国等，都不赞成开赌。然而，李光耀最终也承认自己的认识有盲点，时代的变化让他明白，当年拒绝世界一级方程式建赛车场的决定是错误的，他过去一直忽略流行文化所可能带来的庞大经济效益。

新加坡花了一代人的时间，才明白流行文化的经济效益，而认真拥抱它。

1991年7月出任新闻及艺术部长的杨荣文，在文化课题上发表过不少有高度有深度的演说。他提出了“文化企业化”的战略思想，滨海艺术中心（Esplanade）的宏伟远景的落实，更多的博物馆，更多元的活动，标志着新加坡以新视角去诠释文化，去体现文化的经济效益。

环顾东南亚邻国，疫后这三四年都在忙些什么？

泰国首相难产，政治动荡，还不忘推动大麻除罪化，大力争取中国游客而顾此失彼。菲律宾选出新总统后，跟中国较劲上了重要议程，小马可斯忙得不亦乐乎。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忙得比较实在，一面把握时机推动迁都大计为既成现实，一面为交棒大事埋下未来发展的伏笔。马来西亚更是一团忙乱，绿潮澎湃，安华政府风雨飘摇；近日网民揶揄，正当巫青团领袖在国会中咄咄逼人，要证明bak kut teh（肉骨茶）的bak就是猪肉，并硬要把旅游部长拉下台以泄愤的时候，新加坡的国会则在热烈讨论人工智能（AI）发展策略。

曾经的老牌执政党巫统经过这些年的大风大浪、大起大落之后，巫统还是20年前的巫统，巫青还是20年前的巫青。马来西亚经常以宗教道德衡量西方的流行文化，非政府组织的宗教议程也可以绑架国家经济利益，让马国错失许多机会。

出访澳大利亚墨尔本的李显龙总理，3月5日与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举行联席记者会，被问及时下这个最热门话题时说，政府从协助旅游业在后冠病疫情时期复苏的资金中拨款，为泰勒丝演出提供补贴，并与对方达成协议，是一项成功的安排，并非对其他国家不友善，“我不会明摆着说，你能在这里演出的条件是你接着去其他地方演出”。有一点生意头脑的人都明白总理这句话的含义。

新加坡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长兼律政部第二部长唐振辉在国会中指出，新加坡为六场泰勒丝巡回演出支付的费用“没有网上炒作的那么高”。泰国政府发言人已澄清，首相社德他几番提起新加坡的独家主办权都是带着羡慕，认为各国应该向新加坡学习，没有批评之意，可是言论却遭人断章取义。

所以，什么是“泰勒丝现象的X因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邻国只看到新加坡争取“独家代理”的金钱补贴，而忽略了这是新加坡多年来努力耕耘的成果。这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东南亚邻国跟不上新加坡的竞争步伐，是越来越明显的事实，疫后复苏努力的高下，更扩大彼此之间的差距。古人云“天道酬勤，力耕不欺”，广东话俗语说“行得快，好世界”，都是同样道理。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